(一)奚司晨的衍生
窸窸窣窣。
還沒有泛白的意思。
蒸騰着熱氣的手從被窩裏伸出來,努力在牆上摸索着那塊突出的開關。
逐漸是寒冬了,早晨也愈發變得清冷,塗子一邊畏畏縮縮的起床,一邊叫紀喬懿吃早飯的聲音已經第四次出現,滿臉擔憂,她爬上在她頭頂的床鋪,那個獨自放空的女孩早已睜眼醒來許久。
“我不吃。”床上的人靜靜地翻過身,獃滯的目光與塗子對視,眼睛還微微浸着紅。
才跟顧駱河分手沒幾天,頹然似乎就已經將她包裹得緊緊。塗子恨恨的將紀喬懿的被角拉開,手上黏糊糊的面霜全都糊在了紀喬懿乾燥的臉上:“你還是起床吧,你都這麼瘦了難道顧駱河還嫌棄你胖嗎?”
紀喬懿有些抗拒的擋住了臉,掙扎着半坐起來,塗子風風火火的下了床,將她的衣服扔到了床欄上:
“快起來吧,今天是設計講座,八點半開始的,都七點四十五了,小區今天維修了,房東剛打過電話,停水停電,我們還得出去買早飯。”
紀喬懿無神的呆望着床單,被塗子打開的窗戶呼呼灌進冷風,搭在床欄上的衣服因此而變得有些冰涼,紀喬懿瑟瑟的抖了抖身子,安靜的爬起來關上了窗,隔絕了那份冷冽,但依然還是看見窗外那份凋零。
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真是極少見的。
對着鏡子看的起勁的塗子停住了手上的眉筆,欲言又止。紀喬懿重新回到床上,一言不發的將衣服穿好,套上了最後一件衣服的時候,塗子的已經無心再繼續她的妝了,不畫眉毛的塗子,安靜地蓋上了那支昂貴的眉筆筆蓋。
紀喬懿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塗子的妝容,她知道塗子因為自己的情緒,難再有心情畫上眉毛,卻還是寬慰般笑了笑:
“其實你不化眉毛,也挺好看的。”
“算了,你呀就別誇我了,自己心情都不好呢,好好想想怎麼放鬆自己吧。”塗子一眼看穿她的牽強,癟了癟嘴只能苦笑收拾起化妝枱上的東西來。
因為停電而昏暗的房間裏,僅靠紀喬懿上高中複習時那盞靠電池發光的枱燈來照亮每一寸黑暗,塗子最後拉上化妝包的拉鏈,抬眼看了看腕上的夜光手錶:
“快八點了,估計天也快亮了,我們出去買個早飯吧。”
想到以往,是自己早早的坐上公交車去學校里等顧駱河上學,今早的無所事事卻顯得那樣空蕩,紀喬懿沮喪的低下頭,看着塗子一點一點的將碎發撩到耳後,又不自覺的想起了她和塗子第一次見到顧駱河的那天。
雜亂的房間第一次呈現出它不該有的寂然,空氣里還殘存着熏苔的香味,鏡子裏,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側對而坐。
奚司晨把玩着手上的藍牙耳機,黑色的耳機線纏繞在他的手指尖,耳機里並沒有音樂,但他卻不在乎,只是專註。
“你已經出現了,為什麼不去找她……”
奚司晨一愣,耳機線停止了糾纏,顧駱河不明深意的慘笑着,空洞無神的盯着房間的角落,低沉磁性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身邊的人沒有搭話,彷彿沒有聽到他不甘的質問,繼續將目光放在手裏做工一般的耳機上,顧駱河沙啞着聲音,暗自苦笑着:“我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會有你的存在。”
“不明白?”奚司晨的嘴角微妙上揚,將耳機不經意的甩在了微熱溫度的被子上,“我也是你創造出來的,懂了?”他側首,一樣冷漠的目光在眼角凝滯,蓬頭垢面的顧駱河全然沒有了在學校雲淡風輕的模樣。
奚司晨侃侃的起身,穿着白球鞋的雙腳在鏡子面前停下,顧駱河的目光終於隨着他動了動,看着那個和自己一樣的背影停頓在鏡子前,然後轉頭。
“如果你是後悔,那麼,你就不應該還記得——賀思彤。”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無法做出選擇,為什麼我喜歡思彤卻也記得喬懿對我的好,我厭惡思彤的時候,腦子裏全是紀喬懿,而當我懷念賀思彤的時候……”
“顧駱河,並不是所有以為都可以成為自己無法選擇的的理由,有些以為,只是註定了,有的人,優柔寡斷一生,卻永遠做不了薄情的人。”
奚司晨的衣角漸漸沒入鏡面,他還沒有成熟到可以代替顧駱河的地步,顧駱河背倚着床旁。
直到整個房間只是剩下他一個人,他才漸漸聽清了奚司晨最後留下的話:
“如果你不能全身心的去愛紀喬懿,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