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仙界(2)

寄往仙界(2)

我細讀了《黃金時代》。不是一般的好。太好了。寫下這些文字時,作者心靈中只有純粹的文學思信,只對文學負責。然而那些由最樸素的詞句鋪排的文字中不滲透着詩意。也熔鑄着極密極農極細極深的時代、社會、人生信息,並有對人性的探幽發隱,而這一切的組合卻又並不導致灰暗的“沉甸甸”,竟是十二萬分地“有趣”。這書的書脊上有“文壇外高手王小波力著”字樣,大概是出版社的營銷策略,但我總覺得像王小波這樣的文學才子,只要他的書面了市,便是登上了文壇,何能“見外”?

再後來我又約了些“小朋友”歡聚,王小波一呼即來,席間他高談闊論,不再是內向人的模樣。他的見解常常與人不同,不僅與席間諸人不同,甚至與大家從報利書籍與耳聞中所獲悉的所有見解都不同,並且不同得極為“有趣”。

第三次約王小波,他爽快地應了,臨到聚前卻來電話,向我道歉,說是老同學來訪,中午喝多了,晚上不能再喝。我也沒在意。心想見面的機會還多的是。

前些時新的《小說界》、《花城》陸續到了我案頭。一個刊出了王小波的《紅指夜奔》,一個刊出了他的《白銀時代》。這兩個作品也是你絕對不好隨意貼“標籤”與“歸類”的,非常地獨特。跟《黃金時代》有血緣關係,卻變異得很厲害。在《紅拂夜奔》裏,王小波將小說敘述一定要“有趣”的美學追求直接地公佈了出來。有趣,很有趣,但是需要討論。我已打算好,過些時便約王小波來“理論”。

萬沒想到前天接到一個可怕的電話,說王小波沒了。怎麼會突然沒了?據說是他一人獨居一室(李銀河在英國),夜晚樓下有人聽見他在樓上大叫了一聲,便沒了動靜。天明后才有人發現他僵倒在了地板上。法醫鑒定為心臟病突發。誰能想到《水滸》中的壯漢也會心肌梗死了呢?

這電話讓我久久不能入睡。頓覺人生無常。太可惜了!王小波的文學天才尚未充分地展示於世人。在我們短暫的接觸中,總體而言,我是處於“入超”狀態。但我對他敢許亦有過觸動。他在一篇隨筆中寫到,“文革”中他父親僅被“游斗”過一次,是“陪斗”,恰巧那時他從外面回來,一眼看到,並與父親“對了眼”,當時他不禁笑了一笑;為什麼笑一笑?說不清道不明。那時他還是個少年。尚未成熟的心靈在那怪異的景象面前,鬼使神差地作出了這樣的反應。可是父親始終為這笑一笑心薦芥蒂,是他後來意識到的,父親並未直接說出,直到去世。我對王小波說,這素材只用在一篇短短的隨筆里,太可惜了;實在應該展開來寫一篇非常(用我的習慣用語,是“震撼心靈”,用王小波的美學用語應是“極其有趣”)的小說。他聽了,很認真地青示可以考慮。我不知他後來是否真地動手寫了。從他電腦里能否調出這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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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王小波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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