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實上,趙易陽確實不知眼前的蕭令殊的性子,他剛隨父母一起回京,對京城的人事不甚了解,前些日子只聽說自家一位表姊成了太子側妃,一位表妹又被賜婚給晉王,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一家子都算是皇親國戚,讓他對有這般體面的親戚頗為滿意,卻沒有仔細打聽自家表妹所嫁的王爺是個什麽樣的人。
趙易陽年方弱冠,容貌還算俊秀,符合時下流行的美顏,自小便聰明,在地方上頗有才名,在書院讀書時也常得先生誇讚。然而誰知越長越殘,除了得了個秀才,現下無所長進,最大的缺點便是自詡文人風流,房裏美婢無數,兼對自己的才華頗為自大,在聽說今日嫁給晉王的表妹歸寧時,便打算在晉王面前好好表現一番,若得晉王賞識,對他以後的仕途有好處,也省得他爹時常說他不務正業。
威遠侯府的男人們尷尬地看着晉王,恨不得拿塊抹布堵住趙易陽的嘴,同時也有些疑惑,小時候見這外甥,明明一副聰明伶俐樣,極討人喜歡,怎地長大了這般不會看人眼色?
趙易陽依然高談闊論地發表自己的見識及才華,良久見當事人沒有吭聲,面上終於有些尷尬,無措地看着幾位舅舅,誰知他的那幾位先前和藹可親的舅舅全當作沒看到,十分認真地低頭吃菜。
事實上,晉王不想開口,威遠侯等人也無可奈何,先前在書房裏渡過艱難的半天,這位王爺也沒吭過幾聲,更讓他們對他有了個清楚的認識,除非必要,甭想他會開口應一聲,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這般不愛說話,還是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己說話不好聽,所以極少開腔。
不得已,趙易陽只能硬着頭皮開始打感情牌,「王爺,雖然我們只與五表妹在小時候見過面,不過妹妹卻十分喜愛五表妹,我也將五表妹當成自家妹妹一樣,五表妹能嫁給你,真是天大的福分,王爺也算是表妹夫了……」
威遠侯等人聽了真想直接裝死,趙易陽果然好狗膽,還直接叫起表妹夫來!
趙易陽突然見晉王看向他,心中微跳,然後一喜,以為自己的話打動他了,正準備繼續說時,突然聽到他冷聲道:「吵,閉嘴!」
趙易陽臉上火辣辣的,到底還要面子,便訕訕地閉上嘴。
其他人更加埋頭吃飯,連這種時候應該勸下酒的活也沒幹,他們真的沒膽去勸這位主喝酒啊。
誰知,蕭令殊似乎想到了什麽,叫人拿了酒過來,等下人為眾人斟好酒後,舉起酒杯敬了幾位長輩,沒理威遠侯等人受寵若驚的模樣,看向趙易陽,說道:「繼續說。」
趙易陽驚訝張嘴,「嗄?」等那雙冷戾的眼神直射而來,打了個哆嗦,忙道:「繼續說什麽?不知王爺想聽什麽……啊,我知道了,剛才說到眾位表妹回老家宥陽探親,我與妹妹也有幸與表妹們相見,五表妹當時才五歲,長得可愛,看起來像個壽桃一樣,極討人喜歡,我一見,就覺得她比妹妹還像親妹妹,我娘還說五表妹是個乖寶,怨不得四舅舅給她取了個小名叫阿寶,可不是個寶嘛,才能修到這等福分嫁給王爺您……」
天啊,讓他們死了算了!這是威遠侯府所有男人的心聲!
此時,趙易陽在威遠侯的心裏,已是個極不靠譜的貨色,慣會溜須拍馬,暗暗後悔讓他來這裏小住了。即便是親外甥,以後也絕對要將之列為拒絕往來戶,省得帶壞了自家的子孫。
幸運的是,蕭令殊自始至終沒有露出生氣的跡象,他這才略略放心幾分。
一頓飯艱難地結束了,兩人又在威遠侯府坐了會兒,終於告辭離去。
威遠侯率領全家大小相送,其間自然讓人看好外甥,省得他又往晉王身邊湊惹火了人,直到他們上了馬車後,終於放下心來。
將人送走後,威遠侯率先往回走,看到和李景瑉說話的外甥,不禁又頭疼起來,決定明日便尋個藉口,將趙易陽送回趙家,順便讓妹夫好生教導一下,省得他沒個正形,將來如何支撐起趙家?
當然,威遠侯沒想到的是,他還未將人送回去,第二天一早,他那妹妹便回府哭訴起來,甚至母子三人直接賴在府里住下來了。
馬車裏,阿寶看着身邊的男人,想了想,問道:「王爺先前可是喝酒了?」
蕭令殊搖頭。
若沒喝酒,他做什麽跟着她坐馬車回府?真是怪哉。
蕭令殊定定地看着她,在阿寶被看得毛骨悚然時,突然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阿寶!」
阿寶勉強笑了笑,「這是父親為妾身取的小名兒,王爺是如何得知的?」
這小名,除了幾位親近的長輩及姊妹,其他人不會這麽叫,大多會直接叫明錦或錦丫頭,這會兒聽到他這麽叫,感覺怪怪的。
「將你當成親妹妹一樣的表哥說的。」他難得開口說話。
「是舅舅家的兩位表哥嗎?」阿寶瞭然地道,二表哥不必說,大表哥對她自是極好的。
「不是!」
阿寶有些尷尬,正欲再問,突然馬車一個劇烈的搖晃,她整個人往前撲,很快被一雙手臂給攬住,沒有倒霉地磕到車壁上,可喜可賀,只是整張臉撞到那人胸口,還挺疼的。
「何人偷襲?」
外邊響起了席遠的喝聲,便聽到腳步聲響起,聽起來是去追偷襲者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外面的侍衛忙讓幾個人去捉偷襲馬車的刺客,馬車裏的男人十分淡定地坐着,順便將先前因馬車煞車不穩而前撲的阿寶攬在懷裏。
阿寶揉着撞疼的鼻子,含着淚從他懷裏離開,正準備詢問發生什麽事時,見他捏起自己的下巴,用帕子粗魯地為她擦眼淚。
好疼,這人其實是和她的臉有仇吧?
最後阿寶實在受不住他粗魯的力道,也怕他越擦疼得她眼淚越流越多,忙偏首不讓他擦,含糊地道:「妾身自己來就行了,多謝王爺。」
退到安全距離,阿寶用帕子撫了撫被擦紅的臉及淚水,抬頭便見那人冷森森地盯着自己,差點嚇傻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席遠的聲音響起,「王爺、王妃。」
阿寶看了眼蕭令殊,見他絲毫沒有搭理的意思,幸好席遠是個好屬下,知道他的習性,不等他回答,又繼續道:「讓王爺王妃受驚了,先前有刺客偷襲,追蹤過去的侍衛回稟那刺客已自盡身亡。」
死了?阿寶瞪大眼睛,忍不住又看了蕭令殊一眼,不禁有些抓狂,很想搖着他的身子咆哮,大哥你好歹給個反應!而且光天化日之下,行刺什麽的,日子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刺激!
彷佛感覺到她的心情,蕭令殊直接道:「回府。」
席遠應了聲,很快地馬車便又行駛起來。
蕭令殊看起來不太想搭理這件事,卻有人非讓他們搭理不可。
「前面可是五皇兄和五皇嫂?」
一道略帶倨傲的聲音傳來,阿寶正疑惑這人是哪位王時,席遠的聲音響起,「見過齊王殿下。」
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至近,然後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只聽得齊王道:「有誰不長眼來惹本王的五皇兄嗎?欸,本王記得,今天可是五皇嫂歸寧的好日子吧?」這話說得有些不是滋味,「弟弟在此恭喜五皇兄和五皇嫂。」
席遠的娃娃臉抿出笑容,恭敬地回道:「回稟齊王殿下,今日確實是王妃歸寧之日,先前有刺客偷襲,幸好屬下等反應快,才沒有讓馬車失控傷着王妃。先前屬下去追那刺客,卻不想是個烈性的,直接服毒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