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守門的衛士這次主動為她開了門。可是嘯月沒有注意他,她的雙眼只是盯着羅宏擎,始終難以相信眼前這個冷冰冰的男人就是幾天前信誓旦旦要娶她的人。
走進院子,看見站在石山下的黃茳和陳生,嘯月本想跟他們打招呼,可是他們冷淡的神情讓她改變了主意,而且看到她跟五兒進來,他們兩人都主動去跟五兒說話,沒人理會她。
他們在生我的氣!嘯月暗自想,卻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一走進小廳,羅宏擎就問:「姑娘找我幹嘛?我不是已經按照你的要求退了親嗎?難道你是來感謝我嗎?」
他的聲音里有絲渴望,更多的是無奈。
「不是,我……我不是那意思。」
「不是什麼意思?」
「不是感謝你。」他犀利的目光讓嘯月心裏發慌。
「那是什麼?」
「是、是來找你。」嘯月口吃地說。
「如今你我之間已無任何瓜葛,姑娘何必再來找我?」
「我要你做我的哥哥。」嘯月衝口而出。
「不行,我早已經告訴過你,我不會做你的哥哥,你的哥哥是秦嘯陽。」
「那,那你就做我的朋友吧。」嘯月期待地看着他,無論如何,她就是不想跟他「不再有瓜葛」!
可羅宏擎還是搖頭。
「不可能,男人不跟女人做朋友!」
他果決的語氣讓嘯月心口一痛,難道他真的不想理她了?
「不要,羅大哥,你不能不理我!」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頓時令他倒吸了口氣,臉色也變得煞白。
「啊,對不起,你受了傷,我一着急就忘記了!」嘯月慌忙拉他的衣袖,想查看他的傷。
羅宏擎退後兩步,嚴厲地說:「以後不要再碰不相干的男人!」
「可你不是不相干的男人哪!」嘯月眼眶紅了,但她倔強地忍住淚水。
「我是,既然婚約不在了,姑娘與在下從今往後就是不相干的人!」
「不要,我不要你是不相干的人……」他的話終於讓嘯月強忍在眼眶中的淚水滾落。
她的眼淚,讓強迫自己疏遠她的羅宏擎再也無法繼續保持冷漠和超然。
要愛她、疼她很容易,可是要漠視她、討厭她卻是如此的難!
他輕輕張開雙臂,嘯月立即抹着眼淚撲進了他的懷裏,同時也沒有忘記避開他受傷的胳膊。
攬着她,羅宏擎嘆息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願退親時,你吵着鬧着逼着我退親;如今退了親,你還是要來吵來鬧,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要見你……要你像以前那樣對我好。」她在他懷裏抽抽噎噎地說。
可是她沒有聽到他的答覆,只聽到一聲發自心底深處的嘆息。
「羅大哥?」她抬起頭,用眼淚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希望得到他的允諾。
羅宏擎看着她,面對這雙坦誠無偽、淚光盈盈的眼睛,教他如何能拒絕?!
更何況她目光中透露出來對他的依戀是那麼明顯,是那麼深地感動着他。
也許,他並沒有失去她?他不知是喜還是憂地想。
再一聲沉重地嘆息,他將她壓進懷裏。
「嘯月,知道嗎?你能逼聖賢發瘋,而我只是一個被你迷惑了的凡夫俗子!」
聽到他的話,嘯月含淚笑了,她知道那就是他的允諾!
「羅大哥,以後我還要來找你,你還要像以前那樣對我好,好嗎?」
羅宏擎沒回答她。此刻,他想起了到秦府退親時秦老爺說的話。
是的,老爺子說的沒錯,嘯月今生註定是屬於他的。既然他放不下她,她又如此纏着他,那麼他就只有對她多些耐心,慢慢地等待她開竅。
想想看,跟她做這樣的「朋友」似乎也不壞,至於以後,那就順應天命吧!
得到羅宏擎的默許,嘯月又恢復了以前的快樂生活。
羅宏擎退親一事因為秦家的不承認而不了了之,知道這事的人本來就只有兩個當事人和秦氏父子及羅宏擎的兩個侍衛。所以當秦嘯月再次自由出入戒然居時,衛士們還是一樣對她,就連那天將她擋在門外的新衛士也改變了對她的態度。
可是黃茳和陳生對她卻比以前冷淡,這讓她心裏很不安,也很好奇。
這日,當她再次跑去戒然居時,進門就遇到了黃茳和陳生,於是她直言不諱地問:「喂,你們兩個為什麼不理我?」
「沒人不理你,是姑娘多心了。」黃茳和藹地說。
可是陳生還是橫鼻子豎眼睛的。
「姑娘心大,小人們心小。連大人都得聽從你的,我們小小侍衛敢怠慢姑娘嗎?」
「可是你這話我怎麼聽都是在諷刺我,我得罪你了嗎?」
「沒有,姑娘沒有得罪小的,只是小的得罪姑娘了。」陳生說著,看到羅宏擎從房裏出來了,便一陣風似地溜走了。
黃茳也摸着鼻子退到門口去了。
她委屈地看着他們的背影,對已經走到她身邊的羅宏擎說:「羅大哥,他們怎麼好像很討厭我呢?」
羅宏擎自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可是他不會去點破,便安撫她道:「沒事的,他們的個性本來就是那樣,過幾天就好了。」
可是羅宏擎的話並沒能真正讓她安心,她尋思着要找機會問問黃茳。兩人相比之下,黃茳就通情達理得多,而那個陳生天生與她犯沖,還是不去招惹他的好。
於是乎,沒人懷疑羅大人與秦家二姑娘是一對即將成親的未婚夫妻,唯有迷迷糊糊的嘯月以為婚約已經不存在了,如今的她跟羅大哥只是好朋友而已呢!
遠離明朝海港城泉州府的琉球那霸港西面,有一幢富有海島風格的豪華民宅,它具有濃郁的明朝建築特色,無論是柔和的色調還是原木的內外架構,都給人寧靜祥和的感覺。
然而,此刻在其整潔的廳堂里,卻充斥着森森寒意和濃濃仇恨。
約五十餘名身着黑服的男子跪於堂前,與尋常祭奠者不同,這些人個個手持刀劍。領頭一人,更是手握寬口長劍,鐵青着一張臉。
一張巨大的長方形供桌順牆而置,供桌上方的牆上貼着一張人物畫像,從那倒三角形的眉眼不難看出,那正是不久前死於大明朝泉州市舶司提舉羅大人拳下的英武介三郎。畫者奇筆,竟將他至死未改的淫色冷酷樣畫得入木三分。
桌上擺放着眾多的香爐和祭品,那縷縷香煙從香爐中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整個廳堂都被薄薄的煙霧所籠罩。
「啪!」一聲脆響,熒熒劍光劃過,供桌一角被劈下落在地上。隨之落地的,還有另一張人物畫像。
這張畫像顯然與牆上那幅出於同一畫師之手,只不過這張畫的是一名二八芳齡的女子。
那女子濃眉靚目,俏鼻櫻唇,雖然畫中的她嬌弱無力,斜倚船舷,但更有一種弱柳扶風的柔美,無不引起觀者的無限遐想。
冷冽的寬口長劍直戳畫像,劍尖刺入了那張欲說還休的櫻桃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