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惡龍
風雨瀟瀟，寒意隨着雨簾在天地間四散開。
古道四周的山林中，有微薄的寒氣，遊盪在山坡上的草木岩石間。
鎖龍人黃煜默然注視着眼前飄過，變化不斷的一縷縷寒氣，皺了皺眉頭。
這裏已經遠離了陽城，但出現在陽城那邊的惡龍龍氣還是外泄而出，隨風飄揚至此，在雨簾下形成了一道道淡薄的寒氣。
黃煜只是看了幾眼那些寒氣，就知道遠處陽城的惡龍妖力不弱，施雲布雨範圍不但不小，且雨霧中都透着它的妖力。
他也不用回去親眼一看，也知道陽城今日有惡龍為敵軍助陣，必定是一場惡戰，不由得對城中的師兄妹，以及師姐師弟們，心生一絲絲擔憂。
好在提前調離陽城的精銳大軍，現在已經開始折返陽城。這些夏王朝的勇悍戰士，能為鎖龍人們牽制住圍困陽城的其他部落和方國的多數精兵強將。
冷風一吹，這座草頂亭子的柱子微微一搖，又發出了“咯吱”的輕微細響聲。亭子外，雄赳赳氣昂昂的夏朝大軍，在風雨之中疾奔向北，朝着來路返回陽城。
前面開路都，都是一個個健碩的步兵，隨行戰車總是伴隨左右，一路穿過雨簾飛奔向陽城。他們將擔任主力，給予圍困陽城的敵軍迎頭痛擊。
戰車會輕易的把敵軍切割開，使其難以互相支援。其後便是步兵一擁而上的撲殺。
緊跟其後的，還有夏王朝的精銳騎兵，他們將在敵人被迎頭痛擊后，再給敵人補上一刀。
而這支騎兵的騎手們駕馭着的並不是良種的馬駒，而盡數是一頭頭健碩的青兕和犀牛。
騎手們身上披着的也不是皮甲，而是一片片貨真價實的龍鱗，編成的龍鱗甲。凡品刀槍不入，尋常水火難侵。
青兕和犀牛粗壯有力的四肢飛奔之際，踏得地上積水連連飛濺，大地也一陣陣顫抖着。
至於這支騎兵的統領們，也是都身披龍鱗甲的強壯勇士，各個都是高大威武，雙臂孔武有力的夏王朝勇士，無不是身經百戰。
身下騎着的，也全部都是威風凜凜的青毛麒麟。
整支騎兵，是夏王朝精兵中的精銳。往日從戰術到騎射射術，以及近戰的肉搏廝殺等訓練，全由鎖龍人們全權負責教授和指導；也正因如此，這支騎兵中每一個戰士都或多或少的從鎖龍人那裏，學會了一些簡單的練氣和法術。故而戰鬥力之強，使得這支騎兵能在一夜之間踏平一個部落，或是一方方國。
這支騎兵的存在，也這些年來，夏王朝周邊諸多部落，對夏王朝忌憚的原因之一。因為又這支騎兵一直駐紮在陽城內外，環伺夏王朝四周的強敵，無不是因此不敢挑戰大禹的王權，萬萬不敢輕舉妄動的。
今日，也因為這支騎兵先悉數調離陽城，敵軍才敢大搖大罷的開始圍城。
現在，這支行至半路的騎兵，已經按計劃開始回援，看着大軍浩浩蕩蕩的從自己眼前而過，黃煜心中擔憂正在慢慢消散。
而黃煜身邊的若拙，看着身前浩浩蕩蕩而過的精兵強將，是一時呆愣，眼中漸顯震撼。
在老家之時，若拙可從未見過如此龐大又雄壯的兵馬。
由於各地部落和方國的人口有限，數量遠不及夏王朝，故而能組建的兵馬軍隊自然也是有限的。
可現在從若拙眼前而過的這支威風凜凜的大軍，前後首尾相距甚遠，互不能相見相望，一支奇兵的士兵總數就龐大到讓若拙都大開眼界。
不僅如此，整齊的隊伍和步伐，可見軍紀嚴明而非散兵游勇可比；這也讓若拙震撼不已，心中一時激動興奮，內心的澎湃難以遏制，也不會一瞬間就消散無蹤。
忽地，一個魁梧將領騎着麒麟坐騎，來到亭子前停住。
這個一臉橫肉，兇狠的臉上橫貫着一道顯目的猙獰刀疤的將軍，左手持韁，拿着馬鞭。右手上緊握着一柄七尺來長的青銅長戈。
他才來到亭前，看向了亭中黃煜，便在風聲雨聲中，朗聲道：“黃煜先生，待我們過去后，你就可以展開結界了。”。
顯然，這個不但長相兇狠，而且話音粗獷的將軍，不但認識黃煜，也是完全知道整個作戰計劃的。
同時，他也知道黃煜就在這亭子裏等候。
若拙在黃煜微微點頭時，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來到這亭中稍作休息，看似自然，其實也是整個行動計劃的一部分吧。
“我先走一步了！”。
緊接着，那個將領在黃煜點頭一下后喊着此話，又再次駕馭着胯下那匹原地踏蹄不停之際，口鼻不斷呼出大口大口熱氣的麒麟坐騎，掉了個頭，繼續向北，踏蹄飛奔而去。
若拙並不好奇，關於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整個計劃倒底是什麼樣的。他只打算跟着黃煜，完成鎖龍人交給他的任務就行。
所以黃煜故意再次停留的原因他是想到了，但若拙的注意力，隨之又拉回了雨簾中還在穿行向北的大軍身上。繼續欣賞着眼前飛馳而過，雄赳赳氣昂昂的軍隊。
許久之後，這支大軍的尾部，最後一個士兵才飛快的從黃煜和若拙眼前掠過，向北而去。
在這個士兵的身後，再無他人，只剩下天地間垂下的密集雨簾。
之前嘈雜的古道上又只剩下了風雨聲，不免多了幾分寂寥的氣氛。
黃煜二話不說，邁步走出了亭子，來到了外面的界碑前。
隨之，他雙手在身前捏出一個法訣，再鬆開時，右手掌心之中已經多了一層金光。
只見黃煜右手對着石碑，上去便是一掌，擊打在了碑身。
金光頓時從掌心中四散開，一層層一圈圈的，如石子落水，泛起漣漪一般。
待到金光消散時，原本古樸的界碑上泛起一道道金光，將其包裹起來，瞬間這石碑不再是過去的樣子，在金光襯托下顯得那麼的莊嚴肅穆。金光之中，一個個青色符篆組成的禁制，憑空浮現雨簾之下，環繞着石碑徐徐飛傳。
一道肉眼看不到的無形結界，也在飄搖風雨中悄然展開，把陽城方圓十幾里內都籠罩在了其中。數個時辰內，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出不來。
陽城因為結界的存在，暫時成了與世隔絕的另一番天地。
這也是木嘯川的計劃；他打算背水一戰時就已經決定要對敵人斬草除根，他要對膽敢圍攻陽城的敵軍，進行一次讓敵人無處可躲的屠殺。無論後人會如何評價，木嘯川今日都要大開殺戒，殺到最後一個敵人倒在血泊之中為止，藉此來威懾其他方國和部落，以求到達一戰換來數年太平的目的。
九霄之上，漫天仙神，任由他們有通天修為，今日誰也別想着救那些即將死在木嘯川刀下的敵人。
對此血腥的計劃了如指掌的黃煜，卻是一臉平靜，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經展開的結界后，轉頭對還在亭子裏的若拙，用一種平緩的語氣，漫不經心的說到：“走吧，接下來的路我們可以閑庭漫步。運氣好的話，若是能在荒野中尋得一處妖穴，我們今天就有妖肉吃了。”。
說罷，黃煜轉了個身，面向南方后，邁步向前，繼續朝着遠離陽城的地方而去。
至於若拙，也把手中葫蘆塞緊了口子，擰着葫蘆上的繩子，將那葫蘆一甩，不偏不倚地甩到了自己肩頭扛着后，快走着奔跑出亭子去，毫不遲疑的跟上了黃煜。
陽城結界之外妖力消退，風雨漸小，不過片刻后空中的烏雲也漸漸地散開，大雨消散無蹤。
一道道雨後陽光的耀眼光柱從散開的厚重烏雲間透出，斜斜落下，照耀在還是一片泥濘的大地上。
遍地橫流積水的古道露面，露出了一連串來來往往的凌亂腳步......
結界之中，烏雲密佈。
陽城夏王宮主殿前，寬廣的四方廣場之上滿地積水，四溢橫流。
手中抱着拂塵的方士長生，站在了廣場正中處。
身旁兩側，是立在大殿前，左右兩旁的十六根巨大青銅柱，在雨中淋水不斷。在柱頂上架着的火盆里，原本晝夜不息的火焰，用的都是東海上黑鱗鮫人的油膏為燃料，並未因為這場大雨而熄滅。
烏雲下的廣場，並未一片昏暗。火焰讓這裏被紅光照亮，一片光明。
長生一言不發，抬頭望天。
雨水從他眼前落下，在他臉頰上不斷流淌直下。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天空，看着嚴絲合縫遮住了天空的低垂烏雲。那深邃的目光遠去，似乎能輕易穿透厚重烏雲，看到雲層后的一切一樣。
“木嘯川。”雖然一言不發，但長生卻在心中暗自嘀咕着：“空中有兩條妖力渾厚的惡龍，城外又有十幾萬敵軍，你要如何保護這座城鎮和這裏的百姓呢？你能像過去一樣，給這座城鎮和百姓，抹去恐慌嗎？”。
他像一個旁觀者，目視着發生的一切，卻又似乎是打算袖手旁觀的一樣，都只是靜靜地看着，一點也沒有打算插手。
銅鑄上的烈焰不斷在風雨下暴漲，火光越來越大，火焰也隨風搖曳，在大殿前的廣場上連連帶起一陣陣晃動的陰影。
積水遍地的廣場上，雕刻在地磚上組成的那一幅巨大的鐵鏈鎖龍圖案，也在晃動的陰影襯托下，更是活靈活現，圖案之中的巨龍和鐵鏈都給人呼之欲出的錯覺。
而在長生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的烏雲中，電閃雷鳴。
一道道鋒利凌厲的雷電，在烏雲之中翻滾不停，形成了一道電網，把才竄入了雲層之中的木嘯川，立馬就圍了起來，斷了他離開烏雲的任何路徑。
耀眼的閃電連連閃爍，很是晃眼。
震耳欲聾的雷聲，在不斷迴響。
若不是木嘯川體內真炁護住經脈骨骼，以及雙耳，此時他已經被那怒吼咆哮的巨大雷聲，震斷經絡和耳膜，從此成為一個廢人，連吃喝拉撒都得其他人伺候了！
滿臉肅色的木嘯川立在雲端空中，懸浮不落。身邊始終環繞這一股勁風，吹得他身上滴水不沾的青衣鼓了起來，衣袂也在風中飄飛，獵獵作響。
一陣環視四周后，暫時只看到了濃厚烏雲和無數雷電的木嘯川，深深呼吸后，在雷聲之中，輕聲道：“你們這樣的惡龍，在治水時代我不知道殺了多少，出來！出來和我一決勝負吧！”。
說話間，木嘯川左手插在腰間，握住了他腰上的龍筋腰帶。
那就是過去治水時，他從一條惡龍身上抽下來的。去了妖氣，再用奇術牽引拉成絲線，最後編製成這條淡黃色的晶瑩腰帶。
這樣堅固不朽的腰帶，木嘯川不介意多有幾條。
話音方落，木嘯川微微一眯眼，再次睜大雙目時，眼中金光浮現，整個眼睛好似昏暗之中的明燈，比之前更是明亮耀眼。
一股股冰冷凌厲的殺意，也從金光中直射而出。
就在此時，他身前雲霧一陣飛轉，形成一個巨大的雲渦，一股龐大的妖力，也從中旋轉着飛射而出，朝着木嘯川迎面撲去。
此妖力如同血霧，一片殷紅。
還未到身前，木嘯川就嗅到了其中蘊含著的死魚臭蝦的腥臭味兒，那麼的濃郁，令人作嘔。
但木嘯川卻面不改色，只是不急不慢的抬眼向前一看。他眼中金光閃爍，已經近在咫尺的紅色妖力，頓時在金光所過之後化為虛無，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妖力消散無蹤的瞬間，一道道棱形冰晶憑空浮現，再次朝着木嘯川，如離弦之箭一般疾射過去。
四周空氣，瞬間降溫，一片寒冷。
冰晶尖銳鋒利的頭尾，泛起凌厲寒光。
冰晶所過之處寒氣四溢，白霧彌散。
“雕蟲小技。”木嘯川見狀不慌不忙，輕蔑的冷哼一聲，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直對正前方，迎面而來的密集冰晶：“也敢在我面前獻醜！”。
“丑”字才說出口，一道道渾厚真炁從木嘯川掌心處穴道中，接二連三的彈射而出。
真炁出體，頓時青光直射，在風中具現化為一柄柄青光耀眼的利劍，飛旋着捲起一片片劍花，朝着一道道冰晶而去。
利劍撞上冰晶的那一瞬間，轟然巨響連連傳來，兩者都一觸即潰。一柄柄利劍散碎成一道道隨風四溢的青色真炁，飄散四周。
冰晶一碎，卻是化為一道道寒氣，朝着地上落去。
傳過雲層的寒氣，化為一片片雪花，洋洋洒洒地，隨着風雨飄搖落地。
雪花還未落地，烏雲中不計其數的冰晶和真炁利箭，都已經全部相撞破碎，無一倖存。
一聲龍吟，再次從空中烏雲深處響起。
撼天動地的龍吟聲，響徹九霄。
地上眾人好不容易才從之前因為龍吟聲而乏力和經脈麻木中，稍微緩過了一點來。此時又是一聲龍吟聲從天而降，震得他們再次經脈麻木，眼前再次浮現左右晃動着的模糊重影。
烏雲之中，木嘯川身前十丈開外，兩個巨大如磨盤的龍頭，穿過烏雲顯露而出。
龍頭口旁須髯一搖一晃，頓生陰風陣陣。雪亮尖牙一呲，口中立刻有寒氣混合著道道腥臭，噴薄而出。
兩頭惡龍頭上雙眼中紅光滿眼，一片血紅。紅光之中，看向木嘯川的眼底充滿了憤怒和殺意。
這兩頭惡龍對木嘯川怒目凶光相向，恨不得立刻動手，馬上撕裂木嘯川。
只是龍眼看到了木嘯川身上，附着着一層薄薄的貼身護體真炁，暫時沒有輕舉妄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