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黑貓
【書接上文,上回書說到不知長生道的目標已改為自己的木青冥,依舊每日照常去那坤寶齋上工,卻一直未能認出坤寶齋的大小姐張倩倩就是長生道大姐。緊接着張掌柜讓其將玉質擱筆送往陳府,木青冥去后卻感覺到府內充斥着邪氣;另一邊,一個長相兇狠,自稱是木山巙的中年男子站到了木家小院前,與警惕的墨寒對峙着。引出來木山巙道明身份,墨寒虛驚一場。木青冥參觀陳老爺收藏,未能尋得邪氣來源,正欲悻悻離去,卻見四姨太抱着黑貓生得古怪,頓起疑心。】
“在下木山巙,蜀中樂山縣黑竹溝人。”中年男子抬手,取下頭上的羅宋帽后微微頜首:“有個非常極其不孝,活了三百多歲還不結婚生子的犬子,名叫木青冥。”。..
“啊?”墨寒聞言恍然大悟,再看食月這隻兇惡天狗居然在對方面前乖巧得很,當下對對方的話也是深信不疑,趕忙收起警惕連連躬身行禮,面有歉意地道:“原來是木伯伯啊,是我有眼無珠您老見諒,別跟我們小輩一般見識。”。
“把您這個尊稱改成你,再把伯伯改成叔叔,我就不跟你這三尾紫狐計較。”木山巙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不悅后,重重一哼:“叫伯伯顯得我好像很老一樣,聽着就火大。”。
說著此話,木山巙便不由分說地跨過門檻站到院中,瞬間又是面帶笑容地眯眼問到:“我那又蠢又笨的兒子呢?”。
“木頭他......不是,青冥哥他去上工了,得下午才回來。”臉頰緋紅的墨寒慌忙回著話,把木山巙給迎到了正堂上,手心裏因緊張而儘是細密的汗珠。
木山巙在大堂深處站定,微微昂首看了看掛在牆上那個刻有蒼勁有力的“寧靜致遠”四個大字的匾額,嗯了一聲后,目光下移看到了掛在牆上的那幅邊角已有些泛黃,畫中畫著的是上古天帝帝俊與其坐騎九色雄獅后,趕忙一整衣袍,畢恭畢敬地彎腰拜了三拜。
“木叔,你喝茶。”去廚房泡了茶端來的墨寒,站在對方身後心裏卻緊張得要命,幾乎不能呼吸了。
緊跟在她身後梅香更是緊張,緊緊地抓着墨寒衣擺,很是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着木山巙。
“別緊張,雖然很多吃妖,但我不好這口。”木山巙接過茶杯,坐到了匾額下那張左右共放有三對胭脂彩山水紋飾燈籠瓷瓶,中間又放有黃花梨雕螭龍綠石插屏和綠釉狻猊香爐等物而挨牆而立的平頭案前,八仙桌左邊那把往日都是木青冥坐的把太師椅上。
“這是寧洱縣的普洱茶吧?”用被蓋颳了刮茶末,聞了聞冉冉升起的茶香后,木山巙悠悠問到。
“是,馬幫運來的。”低頭垂手的墨寒小聲的說到。
“好茶。”抿了一口香茗的木山巙砸吧砸吧嘴,微微偏頭看向一見他望過來就趕忙把縮回頭去,緊緊地躲在墨寒背後的梅香輕輕一笑,從自己袖中掏出一把用上好的彩紙包裹着的水果糖后,語氣和藹地道:“小女娃,過來叔叔給你糖吃。”。
一見五花十色的糖后,梅香頓時沒了靦腆,大步上前去接過所有水果糖,甜甜地笑着點頭道:“謝謝爺爺。”。
“是叔叔。”木山巙一邊糾正着她的話,一邊從自己袖中又掏出一條淡藍色的綾羅披肩,遞給了墨寒:“前幾日去北平(現在的北京)除妖,在瑞蚨祥里買的,看看喜不喜歡?”。
那披肩薄如蟬翼一般,色光漂亮且面料風格雅緻,而又質地緊密;一看就是用上好綾羅製成,價格一定不低。
“謝謝叔叔。”墨寒面有感激地行了一禮,卻遲遲沒有伸出手去,而是淡淡說到:“只是我吃穿住都是青冥哥供着,不好意思再收你這麼貴重的禮物了。”。
“等過年你跟青冥回家,見了她娘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所以別跟叔客氣。”說到此忽然頓聲,饒有興緻的看着微微垂首着的墨寒問到:“你不要我的見面禮,莫非你看不上犬子?”。
“但妙絕給我的傳書說,你很喜歡犬子啊?”皺了皺眉的木山巙,不等呆愣住的墨寒開口,就一本正經地說到:“我和青冥他娘從信中得知你在陣眼上,以妖丹殲滅屍蟲救了青冥,都覺得你人品不錯。我們木家從來不歧視心地善良的妖魔,我們只鄙視作惡多端的妖魔,你不必有太多顧慮;若是真的喜歡我家青冥,那就讓這臭小子把你帶回家。”。
話雖然說得突兀得很,可語氣很是誠懇,根本不像是在和墨寒開玩笑。
心中又驚又喜的墨寒頓時窒住,語塞之餘雙頰上那凝脂般肌膚下泛起一片緋紅,也不知是情急還是羞澀,但更有花顏月貌之美。
“不,我喜歡青冥哥。”咬了咬唇角的墨寒在片刻后緩緩抬頭,直視着木山巙的雙目深深呼吸,漸漸地鎮定了下來后,堅定地緩緩點頭:“從他義無反顧地答應救我妹妹開始,我已下定決心非他不嫁。”......
還不知道自己父親招呼也不打一個,就急匆匆的來到昆明的木青冥,坐在陳府里喝着手中熱茶,心裏想着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怎麼找出邪氣源頭。
熱茶喝了半盞時,一個帶着金絲眼鏡,穿着長衫的中年男子走入大廳,對木青冥滿臉堆笑着,用不太標準的官話(等於現在的普通話;民國初期,預定為官方語言國音是南京話和北京話的結合。),給木青冥打揖賠着不是:“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木少爺,家裏事情太多,把你給怠慢了還請見諒。”。
木青冥打眼一瞧這個皮膚有些黝黑,已經開始發福還有些謝頂的中年男子,但見對方眼窩四周有些烏青,且眼中帶着血絲,就連印堂都有些發黑,完全是一副沒有睡飽的模樣后,揣測到會不會是這個喜愛古玩的陳老爺,不經意間收了什麼年頭久遠的邪物當古玩了?
想歸想,但木青冥神色依舊如常,趕忙起身笑道:“陳老爺家大業大,忙點也是人之常情,青冥不會無理取鬧的。”。
語畢他從兜里掏出了擱筆,遞到陳老爺身前又道:“我們掌柜要我給您送來的擱筆,請您掌眼。”。
“吳媽,再給木少爺泡一杯好茶。”一邊對在大廳門口候着的老僕人說著,一邊接過紅佈展看一看,但見那擱筆做工精細,玉質圓潤后,陳老爺眼中頓露愛不釋手之色。
“據我所知,這是唐玄宗賞賜南詔雲南王皮邏閣之物,不知陳老爺是否喜歡?”木青冥壓低了幾分音量,在雙眼緊盯着擱筆的陳老爺耳邊輕聲嘀咕到。
“這是絕對的好東西。”已經把玩起擱筆的陳老爺,目光就沒在從那擱筆上移開:“這東西我要了,多少錢?”。
“一口價,六百八現大洋。”木青冥淡淡說到。
“吳媽。”陳老爺也是古玩高手,把玩幾下就看出了這東西物有所值,於是對為木青冥端來茶水的僕人,不假思索地道:“讓帳房送七百個現大洋來。”。
老僕人點點頭后,轉身離去。
“陳老爺這麼喜歡古玩,想必收藏了不少;我也喜好古玩,不知道可不可以參觀一下?”等着收錢時端起茶杯的木青冥,若無其事地緩緩問到;實則無非是想藉此去找尋邪氣源頭而已。
“當然可以,木少爺請隨我來。”起身的陳老爺毫不猶豫地脫口說到,接着就拉起了木青冥朝着大廳一側走去。
陳府廳與廳間以天井相隔,天井上加小屋蓋,靠高側窗(水窗)通風采光。過了小天井,就來到了大廳右側的書房裏。
只見這書房環境雅氣十足,令人洗盡俗腸。
窗外四壁藤蘿滿牆,門口石階周圍種上青翠的芸香草和青蔥鬱然的琴絲竹。過了門后屏風,就見雖不寬敞,但很明朗清凈的書房中間書房正中設長桌一張,上置古硯一方、舊銅水注一隻、舊窯筆格一架、斑竹筆筒一個、舊窯筆洗一個、糊斗一個和水中丞一個,以及象牙鎮紙一條。
一旁角落裏,靠近窗子的地方放洗硯池一個,內養錦鯉五七條,可見陳老爺雖然生得黝黑,但骨子裏還是有閑情雅緻之人。
再看長案兩邊的書架和多寶格上,多有字畫瓷器和玉器,卻無金銀器,更顯清新脫俗。
木青冥在書房裏嘖嘖稱奇着轉了一圈,把陳老爺書房裏上了年頭的東西都細看了一遍,並未發現什麼異常,更沒有尋得邪氣源頭后,心中困惑更盛幾分。
這陳府上下滲透着的那股久久不散的冰冷里,充斥着令人頓時情緒低落的怨念;這絕不是天氣原因,絕對是有年頭的邪物散發出的邪氣。
但看遍書房,置放在裏面的那些陳老爺的收藏不少也是年頭不短之物,但都只是普通的古玩而非邪物,當下令木青冥狐疑連生。
可他一個外人,有不好在陳府里隨意走動,於是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從長計議,或是晚上再來。
就在這時,帳房送來了銀元,木青冥趕忙開了收據接過銀元后,道:“陳老爺以後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儘管到我們坤寶齋來挑選。”。
“一定一定。”笑說著此話,陳老爺把木青冥再次帶到了大廳里,略有歉意地道:“家裏還有些俗事需要處理,陳某就送到此了。”。
“陳老爺客氣了。”木青冥微微躬身行了一禮,待抬頭直腰正欲離去時,就見一個着藍色的翠煙衫,下穿深藍色百褶裙的妙齡女子,邁着小碎步走到了大廳里。
木青冥的雙眼一亮,目光立刻落在了對方胸前就沒在離開。
倒不是木青冥好色,而是女子抱在胸前的黑貓頓時勾起了他的興趣。那是一隻幾乎通體如墨,慵懶可愛的黑貓。藍幽幽的眼珠里,瞳孔成了豎起的一線天,其中竟有幾分陰冷。
黑貓倒底什麼來歷?是不是邪氣源頭?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