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小組》三(1)

他們用了幾天時間清理電梯通道中的碎石。他們每天輪流做這個艱苦危險的工作，按照菲尼奧斯的說法，這“就像從地下往上挖出一口井來”。揮動挖掘工具、研究現有的材料和睡覺成了他們每天的例行公事。這個空間相對來說比較狹小，無論做什麼事都不可能不打攪其他準備睡覺的人。

他們在塞滿碎石的通道中試用了一下他們的武器，結果證明這些武器不僅非常有用，而且殺傷力極強。然而，由於所處的空間十分狹小，並且挖掘出的通道並不穩固，他們沒有試用找到的手榴彈。

他一直跑，一直跑，穿過一片寬廣的、黑暗的平原。一道閃電劈下來，整個地平線都被照亮了，光亮從天邊一直傳過來，就像探照燈的光線一樣。人影和其他一些無法辨明的東西包裹在這光亮之中。讓人恐懼的、無處不在的死亡也隨着光線的到來而悄悄降臨。

忽然，光線直直刺入他的眼睛。他轉身逃跑，扭着身體躲避光線，四處找尋可以躲藏的地方，可怎麼找都找不到。終於，光照到了他，強烈的光線刺得他睜不開眼睛，只得站在原地。一個巨大的黑影隱隱約約從光亮中出來，彷彿一隻巨大的魔爪伸向前來……

“嗨，長官，醒醒！”菲尼奧斯用力搖着格里芬劇烈扭動的身體。

他猛地張開眼睛，拚命地喘着氣，把菲恩的手甩到一旁，爬起來想要逃跑，但是突然被凍住似的定在原地。他聳聳肩，眼睛逐漸聚焦到了現實，恢復了神智。

菲尼奧斯唇邊帶着他一貫的嘲諷笑容，遞給格里芬一個冒着熱氣的杯子。“你想要一杯咖啡嗎？”已經七十歲的杯子散發著咖啡的味道。

格里芬只是看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又閉上眼睛，接着點了一下頭。

菲尼奧斯拿出滿滿一把小袋子。“要不要加上已經有七十年歷史的奶油口味的咖啡伴侶？我們已經沒有糖了。”

坐在這個小個頭的旁邊，格里芬只能微笑。“要加，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那可以掩蓋凈化水的化學藥劑那股怪味兒。”

“就是這種精神，長官。”他看看其他以各種各樣姿勢拳曲着，仍然熟睡着的人，指着相鄰睡着的吉里安和弗里茨。他倆似乎在演奏一場交響樂。他笑着說：“長官，您有睡覺打呼嚕的特權。然而，我認為您剛才發出的呻吟聲和劇烈的扭動都是可接受的行為。只要我們能找到一本規則手冊，我馬上就能從中找出條款並指給您看。”

“不好意思，做了個噩夢。”格里芬含含糊糊地說。

菲尼奧斯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是的，長官。很明顯，您今晚連續做了兩次一樣的噩夢，而且在過去的三個晚上都是這樣。”

格里芬聳聳肩，有點兒難為情地說：“有這麼明顯嗎？”

菲尼奧斯點頭，說：“是的，的確有。現在，大家都表現出緊張的跡象了。昨天吉里安和弗里茨兩個人為輪到誰去挖通道而誰去搬開碎石這件事兒大打出手，您還不得不把他倆拉開。還有，懷特沒有檸檬口味的水果飲料時，莎拉娜幾乎要把他扯成碎片……”

這個小個子又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小口，然後繼續說：“問題是您似乎認為您自己應該是3D動畫或別的什麼裏面的那種孤膽英雄，您總是不告訴大家您的想法。您可以瞞得了一時，但是您的夢卻泄露了您的心事。”

格里芬從杯子邊緣的上方看着這張總是非常高興的、鼓舞人心的面孔。“你這麼想嗎？那麼是什麼使您這位大心理學家這樣想呢？”

菲尼奧斯咯咯地輕聲笑着，回答道：“現在可別提防着我呀，這只是我和你之間的談話，當然還有這模仿咖啡味道的東西。讓我看看我能不能說對。你在學校時是一個強壯的、熱愛運動的英雄式人物。然後是一隊之長，棋類俱樂部的主席，與拉拉隊隊長約會。”他瞟了眼格里芬尷尬的笑容。“這就對了，來吧，告訴我，說吧！”

格里芬只能笑着搖頭。“你說錯了。她是副隊長。第一的位置被一個叫‘布芭’的甜甜的女孩得着了。”

“是啦，這正是我想的。”菲尼奧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把一小包粉末倒進杯子。“長官，作為一個非正式的‘心理學家’，我認為您除了關心是贏還是輸之外從沒為別的事着急擔心過。”他抬起手，阻止了格里芬的反駁。“現在，我知道您已經經歷過幾次戰爭。然而，那時，您是小組中的一員，小組當中總有那麼幾個比您經驗豐富的人來幫您的忙。我借用別人的一句話，也許不太恰當。‘你惟一該害怕的人就是你自己。’”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但是我想你是對的。”格里芬若有所思地說。

“是的，我也讀過《紅色英勇勳章》。”菲尼奧斯含了一口咖啡在嘴裏，咕咕噥噥地說。

格里芬一口喝光了自己的那杯咖啡，問道：“那麼，醫生，我的毛病是什麼？為什麼我會做噩夢？”

菲尼奧斯點點頭。“這是生平第一次，您要為了生存而擔心。不僅僅為您一個人，而是為我們所有人。再加上事實上現在在這裏所有的人，沒有一個比您知道的事情多。而您現在很清楚您對於上面那個洞裏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不論正確與否，您在潛意識中責罰自己沒有為這一切做充分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