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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半路竟然下起了雨,顧子銘把車速放慢了下來,到了醫院的時候下車的時候身上還是濕了一點,能感覺到一絲絲的冷意,畢竟已經是大冬天了。
他倒是並不在意這些,他依然腳步急促的往孩子所在的病房而去。
心跳得有些厲害,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既充實又一時無法適應。
一個原本跟自己毫無關聯的人,甚至你以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出現了。
他的一舉一動竟然如此的牽動着你的神經,這種感覺可能就是所謂的父母的愛吧。
顧子銘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如此,會為了一個小小的人着急上火。
他不曾面對這些事情,自然不知道緩急輕重,他只是心裏着急而已。
不同於顧子銘的急切,余娜竟是無比淡定的,帶着孩子,她一個人面對過的突發情況太多了。
再苦再累的時候她都已經經歷過了,現在真的根本不算什麼了,孩子的小宰小病本來就不少。
帶一個孩子的不容易之處實在是沒有過孩子的人想像不到的,需要擔心的太多太多了。
從出生到長大都沒可能真正的放下心來,這種感覺沒有放過父母的人永遠不會了解。
余娜熟練的給孩子量了個體溫,然後又給愛踢被子的小傢伙壓了壓被角。
小傢伙抱着玩具這一刻看起來有些倦意,孩子都是這樣的,生病了免不了吵鬧。
而吵鬧過後就開始疲倦了,此刻小傢伙就是這樣,小臉紅撲撲的,安靜的眨着無辜的眼睛看着余娜在他額前輕輕的落下了一個吻。
余娜疲憊之中又帶着欣慰,總算是沒有再發燒了。
余娜回頭的時候就看到了腳步匆忙的顧子銘,顧子銘還微微的喘着氣,看得出來有些着急。
余娜對着顧子銘笑了笑,笑容依然是溫和的,余娜的外表看起來向來如此溫和。
在這之前顧子銘都沒有想太多,但在看到余娜的一瞬間,他的腦海里卻突然跳出了一副畫面。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校園裏,那天彷彿也是下着小雨。
顧子銘一個人在屋檐下躲雨,那個時候的他並不合群,不如如今這般的是個交接達人。
那個時候的他甚是孤傲,他不喜歡與人多接觸,即使已經轉到那所學校有些時間了依然沒有任何的朋友,反正他並不需要朋友,他一個人更自在。
那一天余娜冒着雨跑到了與他同一個屋檐下,她也是那樣淡然溫和的對着顧子銘笑。
她說,“你好,我是余娜,我想跟你交個朋友”,她已經注意他很久了。
她也是需要鼓足勇氣才能上前跟他說上那樣一句話的,余娜也不曾主動的去追過誰。
她自己也是父母手上的掌上明珠,而且她長得很是漂亮,向來是別人圍着她轉而已。
可她卻偏偏對顧子銘說了那樣一句話,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勇氣。
從第一天看到顧子銘她就覺得這個人與其他人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喜歡。
余娜這一喜歡就成了一種執着,這種執着帶着她一直跟隨着顧子銘的腳步。
高中,大學,一路上陪在顧子銘身邊的人就是余娜,余娜曾經因為這個而竊竊自喜過。
顧子銘如此高傲的人身邊卻只有她一個人,光是想想都是幸福的事。
顧子銘感覺有些恍惚,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余娜的笑臉突然之間跟很久以前的余娜重合了。
如果那時候的顧子銘也是認真的,如果他不那麼執着於某些事,那麼他和余娜甚至會比顧子安和白子眉更傳奇不是嗎?
已經太多年前的事了,太久了,他們之間竟然已經認識了如此之久。
余娜竟然已經在他身邊呆了那麼多年,他竟然從不曾發覺過,他把一切都當成了理所當然。
這個世界上哪有理所當然應該愛你的人,他不是一年兩年,他竟拖着余娜陪了他那麼多年。
但是太多的事情無法回頭了,當時的自己不懂得珍惜,那麼本該屬於自己的也就永遠過去了。
“你怎麼了?”,余娜給顧子銘倒了一杯水,這是一個單獨的豪華的病房,很是安靜。
這種環境倒是適合說話,但是他們之間似乎並沒有太多要說的,莫名的沉默。
顧子銘不應該說什麼,對於余娜他實在是無話可說了,自己已經錯得太離譜了。
所以顧子銘只是輕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接過了水,他在喝下那杯水的時候在心裏再一次的問自己,真的不曾愛過她嗎?這個女人佔據了他所有的青春,也曾差點和他一起白頭了。
顧子銘的感情太後知後覺了,他怎麼會容許一個他毫無感覺的人在身邊那麼久,甚至一輩子。
“孩子怎麼樣了?”,顧子銘輕放下杯子,偏頭去看孩子,小傢伙竟然自己就這麼睡著了。
余娜也跟着側頭去看,看到小傢伙已經睡著了她鬆了口氣似的搖了搖頭。
余娜很愛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她青春所有的幸福和悲哀的見證了。
無論在一開始她留下這個孩子與顧子銘是有關或是無關,反正這個孩子已經傾注了她所有的愛和期望。
顧子銘的腳步放得很輕很輕,他走到小傢伙面前,伸出手在小臉上輕輕摸了一下。
小傢伙的臉蛋軟軟的,睫毛也是長長的,哪裏都好看,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實在太奇妙了。
原來在孩子面前男人也會變得柔軟,這樣的事並不是說說而已,他此刻也有這樣的感覺。
他覺得他是可以為了這個跟他還不是太過親近的孩子付出一切的。
可惜,他卻偏偏給了這個孩子最重的打擊,讓他在一個不健全的家庭中出生。
余娜是沒想過的,沒想到顧子銘會出現,顧子銘問她孩子情況的時候她不過如實回答而已。
對於顧子銘她依然執着,只是她不再執着於自己的執着。
她明白什麼是應該放開的,她是一個可以為了愛人不顧一切的人,但如果對方並不愛自己,她也可以乾脆的放下,已經不被愛了,她至少應該學會愛自己先。
余娜看着顧子銘俯下身子輕觸小傢伙的那一幕,她心裏的情緒有些複雜的波動。
畢竟眼前的人是她愛了半輩子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了吧。
她對生活是樂觀的,但她確實不相信自己這輩子還能再愛上其他人。
她已經把她全部的愛和熱情都給了顧子銘,至少在這段感情里她問心無愧。
不過好在,她已經經歷過了最深刻的愛,她曾經轟轟烈烈的愛過一個人,這樣就夠了。
並不是非得一輩子都在愛情里掙扎,愛過就夠了,以後沒有愛情這種東西的存在並不影響她。
有些東西偶爾回憶就夠了,雖然她自己都已經分不清楚那些回憶里的顧子銘臉上的笑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可是又什麼關係呢,那一刻的自己是真的開心不就行了。
至少不去計較太多的時候她可以安慰自己,她也是享受過愛情的甜蜜的人。
“你陪他呆會吧,我出去給他買點吃的”,小傢伙哭鬧了好一陣都沒有吃過什麼東西。
如今睡著了,怕是也睡不了多久,等他醒來了肯定是要找吃的,這傢伙可是一個吃貨。
其實也並不是非得顧子銘在這裏不可,雖然她父母最近旅遊去了,但她自己一個帶孩子的時間也不少,她已經很習慣了,沒有什麼能難得倒她的。
不過既然顧子銘來了,而且看着顧子銘看着孩子的眼神,她也是能夠理解的。
除卻愛情的因素,親情之間的血脈相連的感覺也是同樣偉大的。
她很慶幸自己愛過的人至少還是一個有感情的人,愛情不可勉強,他不愛自己,但他至少對於跟自己有着血緣關係的孩子是關心的,這足以讓她愛過的人顯得不會那麼的不堪。
就這樣就很好了,還有什麼可奢望的,還有什麼可放不開的。
余娜剛走出病房顧子銘很快又跟了上來,“余娜,我去吧,外面下雨了”。
余娜笑了笑,“沒事,我開着車呢,再說你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這話竟讓顧子銘無言以對。余娜自己是最了解小傢伙的人,再說了,這些事情余娜已經做了幾年了。
余娜示意顧子銘快進去吧,然後自己就轉身離開了。
看着余娜的背影,顧子銘突然有些心酸,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余娜已經這樣過了很久了。
顧子銘可以對她好,可以對孩子好,但余娜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對於顧子銘的禮貌與紳士,余娜不能自己沒有分寸,在她心裏她和顧子銘之間的關係已經被分割得很清楚了,可以因為孩子的關係有所聯繫,在愛情之外甚至他們可以做自己。
但有些東西不必再碰觸了,任何顧子銘對她的好她都不願意接受。
她甚至會因為顧子銘越好而越保持着距離,在她心裏顧子銘和她的愛情已經遠去了。
她在她最美好最青春的時候給了他最深的愛,她不怪顧子銘不愛她,是她自己太傻了。
但是如今她不可能再傻了,最美的自己都不足以讓顧子銘愛上,如今,就不必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