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
目光再掃過當年跟她吵得超凶的幾個女生,她很快地就在郭哲嘉的旁邊找着了其中一個。
周新舒是班上的班花,兩人在外貌上十分般配,好像是她告白失敗後沒多久,她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就在一起了,她還因此被周新舒狠狠羞辱過。
她單手支頤,手指在桌面上敲打,斜眼睨着明信片。
她應該去參加同學會。
她要讓這些人知道,當年被他們瞧不起的女生,現在在事業上已經有自己的一番作為了。
她可是她任職的化妝品公司里,年紀最輕的組長呢!
他們公司的升遷很困難,光是要爬上組長,通常就得花上十來年的時間,所以公司的組長們幾乎都是過了三十五歲才上了這個位置,而她是在去年升職的,那時她才二十七歲而已,當時還是董事長親自表揚的。
她瞪着明信片上,被塗成無臉男的那個渾蛋。
得讓他們知道她過得很好才是啊!
當年那個大家口中的笨蛋、拖累者,只是在讀書方面不上手而已,但是真正的戰場,是在出社會的時候啊!
她霍地起身,因為起得太急,貧血暈眩,只好手抓着桌緣,原地不動半蹲了好一會兒,待暈眩感過去,才快步來到床鋪前,打開邊桌的抽屜,從深處拿出一個白色絨盒子。
裏頭裝的是一個戒指,上頭鑲嵌的鑽石有五十分,是她第一次拿到企劃獎金時,買給自己的犒賞。
不過這戒指她一次也沒有戴過,總覺得那鑽石太炫目了,怕引人注意,砍了她的手指頭。
她將戒指套上無名指,稍微有點松,應該是最近的母親節活動太累了,瘦了一圈的關係。
她舉高手,看着閃閃發亮的鑽戒。
哼!
她也是人生勝利組。
她已經不是高中時,那老是被戲稱為胸大無腦的笨蛋了!
席雪喬站在包場的日式料理店門口,裏頭隱約傳出年輕男女的談笑聲。
她自包包內拿出粉餅,檢視了一下妝容,確定假睫毛穩固在眼皮上,沒有翹起來,底妝完美,唇色鮮潤欲滴,整張臉精緻得像個瓷娃娃,這才滿意的關上粉餅盒。
拉整了一下略微寬鬆的連身洋裝,雖然新買的高跟鞋磨得她的腳趾頭痛,不過再走個幾步就可以坐下來了,就再忍一忍吧……
「借過。」背後突然傳來一道淡淡的不悅,好像已等在她後頭許久了。
她心一跳,第一時間腦子裏出現的就是那個「無臉男」郭哲嘉,因而緊張的全身都僵硬了。
她盛裝打扮就是要讓他知道,她全身上下可不是只有胸部大而已,更不是無腦,她所帶領的小組不僅是板橋組業績第一名,也是整個新北區第一名,她現在可是年薪百萬,去年光年終獎金就有二十萬了!
她徐徐轉過身,以最優雅從容的姿態,沒想到對方的高度出乎她意料之外,穿着高跟鞋的她竟然無法直接對視到對方的眼睛,還得仰首才能與之四目相對。
這是誰?
她看着那感覺十分陌生的臉龐。
對方有張五官深邃的臉,高挺的鼻樑特別突出,抿着唇角時,因為眼神的犀利,而使得人看起來有些嚴峻,不太好相處的感覺。
她不記得高中時,有這號人物啊。
該不會是因為被她擋住,所以沒看到門口的告示吧?
當她轉過身來,殷士宸不由得一呆。
他這個人只要一呆愣住,面色就會看起來很嚴肅,好像在思考着怎麽懲罰對方,但其實他只是腦袋放空而已。
席雪喬目前的長相跟他印象中,幾乎是兩樣,要不是她的眼尾有一顆小痣,他也沒辦法在第一時間認出她來。
她變得……好漂亮。
身上隱隱傳來的淡淡花果香味,使她整個人像朵嬌妍鮮麗的玫瑰,綻放的風姿令人神迷。
「不好意思,這間餐廳我們包場了,我們要開高中同學會。」席雪喬習慣性地揚起職業笑容解釋道。
她一笑,殷士宸就覺得熱血上涌,渾身燥熱,心跳有些急促。
這從來不曾有過的奇特反應讓他有些無措,因而神色更加嚴肅地低聲說了句,「我知道。」
他在不爽嗎?
既然他知道,不就表示他也是同學?
但他到底是誰啊?
「你是……我們同班的嗎?我是席雪喬。」
「我知道。」
他是電動玩具里的NPC嗎?
系統只給他寫了一句「我知道」的台詞嗎?
「那請問你是……」
「殷士宸。」
席雪喬吃驚瞠目。
「殷士宸?」對啦,那個資優生就叫做殷士宸!原來他長這個樣嗎?
她看起來很驚訝,讓殷士宸啼笑皆非。
他猜她應該忘了他是誰了吧。
畢竟他們在學校幾乎沒交集,而家境貧困的他為了考上公立大學,就連上廁所都拿着單字卡在背誦,不僅是她,其他同學也鮮少往來。
他只有一次主動跟她搭話,就是她的告白被郭哲嘉狠狠羞辱拒絕之後,他當時不知為何,衝動的告訴她,願意指導她功課,卻得到她激烈的反應。
「幹嘛?你也想跟我上床嗎?」她因怒火而小臉漲紅,「教我功課好偷看我的乳溝嗎?你們男生都一樣的爛!」
他錯愕的呆愣在當場,當下的感覺是非常差勁的。
真是不知好歹!
他下了這個定論。
後來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很白目。
當初郭哲嘉就是藉由教功課來親近她,造成她的誤會,而他也用教功課的名義來跟她攀談,她肯定覺得他別有居心啊。
可等他想通時為時已晚,大家都畢業,四處散了。
在他順利的求學求職過程中,他偶爾會想到這件事,想到自己等於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的一個舉動。
他一直覺得他這一生不欠什麽人,就偏偏對她帶有種難以言喻的歉意,在心口縈繞不去。
如果有機會道歉的話……
他也是因此在曉得她要參加同學會時,才決定過來的,要不在這之前他也不曾參加過。
即便凝望着他好一會兒,席雪喬還是想不起來他高中的樣子,她猜可能是因為他沒戴眼鏡的關係,畢竟就連在夢中,也只有那副眼鏡是清晰的,其他都是模糊的。
他沒有戴眼鏡的眼睛晶亮有神,頭髮全數用髮蠟梳上去,露出平滑寬闊的額頭,加上他本身個子高,這些年興許是練壯了,一身西裝,十分好看。
想到他曾經幫她說話一事,是唯一曾為她抱不平的人,席雪喬收起那隻要遇到男生就很難不豎起的銳刺與防備,微微笑着。
「你的眼鏡呢?」席雪喬好奇的問,「你戴隱形眼鏡喔?」
「動過手術,現在視力良好。」
「是喔。」
「嗯。」
席雪喬不知道他現在有點緊張,還以為他講話都面無表情,回話也很簡短,是沒什麽意思跟她攀談。
他當年以優異的成績進入第一學府,是他們學校第一人,成了他們學校招生廣告的看板人物,而她是很勉強才吊車尾進入一間名不見經傳的三流大學,跟這種資優生比起來根本是雲泥之別。
即便在事業有成的現在,在校成績仍是她的死穴,每次人家問她哪所學校畢業的,潛伏的自卑感讓她打死不開口。
而在殷士宸這種資優生面前,她怕多說會暴露自己的無知,想想還是不要隨意跟人家閑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