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爺聚首
從公寓出來,外面的雪已經停了,路面覆上一層冰碴,一陣寒風刮過,身上便落了冷氣,凍得人不停的哈氣搓手。我將帽子壓得很低,身後的東子將自己裹成球,鼻尖凍得通紅,我抬頭看了看昏暗的天,心裏也鬱悶,這寒氣怕是要些日子才能消散,沒有個三五日這天晴不了。
走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的樣子,看到門口的黑色路虎,我心裏一顫,瞥了瞥一旁的東子。
這輛黑色路虎不是侯五爺的座駕嗎,怎麼今個到我家裏來了,如果侯五爺來了,那麼小癩叔和德爺估計也來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平日裏的大忙人都來了。
正想着,東子推了我一把,神色有些凝重,那縮在袖子裏的手也抽了出來。
“茴子,我們進去吧!”
進了大門,穿過一個黛色磚瓦砌成的影壁,迎面就是侯五爺那張憨厚的胖臉,眼睛倒不小,大而有神,眼睛上的眉毛很粗很粗,麵皮倒是棗紅色,聲音粗狂洪亮。瞧見了我和東子,那精明的眸頓時放出亮光來。
“寶小子回來了!”
馬小寶是我小名,除過東子,母親,小癩叔,德爺和侯五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這個名字。
後來母親期盼父親能夠早日回來便將我的名改成了馬回,因着那年上戶口時那人寫成了茴香的茴,剛開始母親想要改,可後來德爺說這茴字比沒有草字的回好,便用了這個茴字。再後來我上學,所有的檔案都是馬茴這個名字,慢慢的母親也就不抵住這個茴字,我也沒有再在意。
“五爺您怎麼來了?”
一旁的東子耷拉着臉,悶聲悶語道。
“怎麼,老子還不能來了,我告訴你於曉東,你最近給老子消停點,要是讓老子抓到什麼馬腳,老子非得抽死你不可!”前幾日東子和侯五爺大吵一架,東子一怒之下搬出了侯家,還揚言要和侯五爺斷絕關係,走得那叫一個決然。
“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
“混小子,你還翻了天了,你說沒有關係就沒有關係,你老爹可是將你親自交給我的,現在老子就是你爹!”聽到東子又來揭傷疤,侯五爺氣得眉毛抖了抖。
當初東子的父親臨走之時將東子交給侯五爺照看,自己卻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些年東子為了找父親,去了很多地方,可就是一點線索也沒有,只給東子留了半塊沁色的環形玉玦。侯五爺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可這心裏是真心疼東子。
“你不是我老子!”
知道侯五爺動怒了,東子低下頭的不在乎的嘟囔道。
“混小子,你再說一句!”
“小寶,你回來了,曉東你也來了,快進來,外面可冷了!”母親出來便見我站在院子裏,頓時笑了起來。雖然快五十的人,可保養的極好,看起來彷彿剛過四十,嘴角的梨渦煞是好看。
“媽,今個什麼日子,怎麼這麼熱鬧啊?”
“也不是什麼大日子,你小癩叔的公司要上市了,德爺和五爺便一同過來,說是要和你們這些晚輩慶祝慶祝,畢竟你小癩叔是我們的恩人,我便將他們留在家裏,做一頓家常飯大夥一起聚聚!”將人迎進屋裏,母親一邊倒了熱茶一邊吩咐我招呼小癩叔,德爺和五爺,自己則去了廚房。
我將茶端了出去,看到坐在圈椅上的德爺,心裏一陣敬畏。其實德爺的面貌並不出眾,額頭極高,眉毛有半截是斷了的,不過山根倒長得不錯,彌補了前面的疏漏,臉上堆滿了老年斑,頭頂有些禿,嘴倒是寬口,眼睛不大不小可精神的很。身上着一件黑色綢褂,裏面是件羊毛衫,腳上依舊穿着那隻皂色布鞋,手腕上戴着串小葉紫檀,目光凌厲。
要說這北京城,不管是新人還是老人,哪個不認識德爺,這考古界的老教授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德爺。當年在潘家園和德爺齊名的要數癩爺,只是後來癩爺去了趟東北,不知怎的後來就沒有再回來。圈子裏的人見癩爺沒有回來,便轉身對德爺畢恭畢敬,後來前年德爺和小癩叔一起包下琉璃廠,獨佔了古玩圈,眾人便將德爺推到了尊首的位置。
“寶小子,越來越懂規矩了!”
德爺看了我一眼,滿意的笑了起來。
“確實!”
小癩叔從裏間走了出來,身上那件軍綠色大衣冒着暖氣。若不仔細瞧,你肯定不會發現那左邊的胳膊是空的。看到我進來,小癩叔扯起嘴角笑了起來,連同右臉上的傷疤也少了份戾氣。
“蝮蛇,你小子真行,虧得那一年你死活拉着我下水,要不然我現在肯定還在潘家園守着那間老鋪子呢!”侯五爺拉着東子走了進來,怒意沖沖的臉在轉向小癩叔的時候竟堆滿了笑。
“五爺,蝮蛇只是運氣好而已!”
被侯五爺如此追捧,蝮蛇有些不好意思。
當初他只是碰碰運氣而已,原以為會爛在裏面,可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後那筆款子竟然如約打進了他的賬戶里,接下來他如同天神助力,一舉拿下了嘉欣。嘉欣能夠挺過這麼磨難,虧得有五爺和德爺暗中幫忙,去年那件元青花大罐還是五爺咬住的,不說其他就憑這些年五爺幫了他這麼多,他也得好好謝謝五爺才行。
“蝮蛇你小子還和以前一樣,要是癩爺在的話,指不定怎麼誇你呢——”
“老五!”
德爺橫了一眼還要說什麼的侯五爺,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住了。
“哎呦,哥哥我又說錯話了!”
這番話剛出侯五爺便虛打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暗道今個是怎麼了,怎麼這嘴又漏風了,偷偷瞥了一眼德爺,心裏更是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