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聞言,紫苑垂目點頭,怯怯道:「回老夫人,我錯了,我知道自己做了荒唐事,可也是被逼無奈。二夫人把我們送到繁縷院,便是要我們給三少爺做通房,不留下不行……」
袁氏好生無奈,她是暗示過,可哪裏說過不留不行?此刻,她眼珠通紅,怒氣沖頂只覺得頭暈腦脹,可還沒待她反駁,寧氏又開口了。
「說說那花是怎麼回事吧!」
這話一出,袁氏登時腳底發涼,連她身後的盈袖也不由得捏緊了帕子。
紫苑點了點頭,小聲道:「……二夫人每日讓我給三少夫人送百合和夜來香,囑咐我一定要擺在內室。」
「為何是這兩種花,還一定要擺在內室。」寧氏追問。
「因為……」紫苑撩眼皮看了眼袁氏。「因為,因為百合和夜來香的香氣濃郁,是孕婦不能嗅的,二夫人懷疑三少夫人有孕,所以特地選這兩種花擺在內室試探三少夫人!」
紫苑咬牙一口氣說完,袁氏拍案而起。「你妄口巴舌!我何嘗說過這些!」
「是我去二房取花時,伏在窗根底下聽她說的。」紫苑抬手指向盈袖。
盈袖嚇得魂都沒了,臉色白得像鬼,忙擺手解釋道:「我沒說,二夫人,我真的一句都沒說過……」
「閉嘴!」袁氏喝聲。自己身邊的人自己何嘗不了解,盈袖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再說此事除了自己,她還敢跟誰說。這明顯便是寧氏的計。
「就是她說的。」紫苑重複道,「她還叮囑我和紫芙觀察三少夫人的反應……」
花是她送的,繁縷院的人都能作證,而且她比任何一個院都要用心,即便袁氏抵賴也沒人會信了。可她還是不能認,搜腸刮肚地找借口……
「二嬸母,您究竟為的是什麼啊!」沒給她推脫的機會,容嫣先開口了。她看着袁氏神色凄然,眼眶裏淚花閃閃,打着轉。
她是真的傷心。她多不容易才有了這個孩子,如果不是發現得早,後果不堪設想。
看着悲憤的容嫣,袁氏心顫,愧疚感一層層地翻湧上來,她心虛了。放棄找尋借口,沉默不語了。
她不言語,寧氏可有話說。
「我知道你為何這麼做,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世子之位!你是怕容嫣懷了孩子,得知墨戈有后,國公爺便會興奮之下把孤鳴的世子之位重新給了墨戈。你為何這般沒信心呢?國公爺已經上書了,只待冊書一下孤鳴便是名正言順的世子。你何苦和容嫣過不去,何苦與她的孩子過不去。你說是打着試探的名義,可她若真的懷了呢?你知道結果會是什麼嗎?若毀了這個孩子,你良心安得了嗎!」
「不然如何。」袁氏冷漠回道。「我哪來的自信。國公爺如何看重虞墨戈全府上下有目共睹,孤鳴的世子位子,不過是虞墨戈不想要,他才得來的。若知道自己有后,虞墨戈一句話便能把這位子討回來,誰不想把這爵位留給自己兒子呢。」
「母親,你這是何苦呢,我根本就不想要這世子之位!」孤鳴恨其不爭道。
「你閉嘴!」寧氏喝道。「你不想要,可你想沒想過你兒子!你只想着你自己,你想沒想過二房一直被大房牽着走,這麼多年我在大房面前大氣都不敢喘,過得有多壓抑。」她是恭順侯府的嫡小姐,可寧氏呢?不過是個罪臣之女,憑什麼她總是要低她一等。
「我不甘心,憑什麼大房惹多大的禍國公爺也不在乎,可二房付出多少他也看不見。這不公平,國公爺就是這麼偏心,如果他知道虞墨戈有后,他絕不會把世子之位給你的!你就從來沒想過為何拖了這麼久你冊書始終下不來嗎!」
「還真被你說中了!」
身後,蒼勁的聲音響起,有如古鐘般渾厚,把眾人的心都驚了一跳,大夥紛紛回首望去,只見在虞墨戈的伴隨下,英國公穩健邁了進來……
「二兒媳,你說得沒錯,我就這麼偏心……」
虞鶴丞冷哼入門,眾子孫趕緊迎他入座,徐氏看了他一眼,無奈嘆息。然他不為所動,依舊盯着袁氏道:「我是偏心,可你想沒想過我因何偏心?曾祖隨先帝打下這片江山,故而得封英國公,然幾世傳下來,且不說被降等級的,便是被褫奪的有多少,為何英國公府能久立而不倒。還不是軍功在身,然這軍功哪裏來的?是虞家一代代打下來的。虞琮,抑揚,墨戈那個不是久歷沙場,不是把命懸在刀尖上!可以說這公府的榮耀是琮兒拿命換來的!」
「看不慣大房?大房哪一個拿出來不是成器的,即便是虞晏清,再不濟也是自小跟着父親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說著國公爺瞥了孤鳴一眼,緩和語氣道:「當然,我也不是說二房的不好。術業有專攻,虞璟和孤鳴在軍機營潛心研究火器,自然也是軍隊的保障。可你不能因為這便貶低大房的人。」
「大房是惹禍了,而且一樁樁一件件那個都不小。」聽老國公提到這,寧氏尷尬,下意識抿了抿唇。虞鶴丞繼續道,「可他們牽連公府任何一人了嗎?當初墨戈用自己的鐵券換了平安,如今虞晏清自食其果,可影響到你們一人了。」
「就算影響又如何,都是一家人能同享福便不能同患難?如果哪日你二房招了禍事,你希望人家也把你踩在腳下嗎?」
老國公句句在理,袁氏行訕訕垂頭,無顏以對。
虞鶴丞嘆息。若是放在以前,這話他連說都不會,做錯了事便是一個字「罰」,許是如今年紀大了,更在乎這個家。
「二兒媳,好歹你也是恭順侯府的千金,大家閨秀不該這般婦人短視。早年你們袁家可是出過巾幗英雄的,你就不怕給先人丟臉嗎?心胸狹隘,這個家你還真是當不得了!」
「父親!」袁氏心忽悠一下,驚忡喚了聲。「父親,我……」
國公爺伸手制止。「不必解釋了,撇去此事,你也沒這個能力當這個家。家和萬事興,我不奢求要你讓這個家蒸蒸日上,但起碼要保證安定和睦。從這點上,你真比不上大兒媳……」
這段日子,她只把眼界放在各房的衣食住行上,即便是這也忙得手慌腳亂,比起大兒媳的持籌握算可是差得太多了。寧氏在自家事上拎不清,可在管中饋上確是把好手,不僅如此,虞家田產商鋪,哪個都打理得有條不紊。
袁氏聽出這話的意思了,惶恐道:「父親,我只是接手的時間短,日後……」
「日後還是由大兒媳繼續管家吧,你不必插手了。」虞鶴丞再次冷言打斷了她。
話在空中打轉吐不出,袁氏隱忍得眼珠通紅,不甘心地盯緊了寧氏。寧氏沒看她,兀自沉思,須臾她愧疚道:「父親,我還是不要參與了吧。」
虞鶴丞鎮定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你自己惹下的禍,你不來彌補讓誰來,你以為躲在佛堂便天下安寧了?你大房因何被拿住,這家因何被折騰成這般,你心裏沒數嗎?別以為今兒你佔了理便有得選,袁氏有錯你便沒錯?都是為了兒子,你那荒唐事也沒少做!」
寧氏被斥,想到往日種種,哀然垂目道:「是,兒媳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