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您終於承認了。」

哭聲戛然而止,寧氏驚忡地望著兒子。

「‘還給我’,你終於承認這個世子之位不屬於他了。」

虞墨戈語氣淡得沒有一絲情感,卻如利劍刺中了寧氏的心。那些隱藏了半輩子的傷疤一點點被揭開,疼,還流着汩汩的血……

寧氏是定國公府唯一的嫡出小姐,十六歲那年本打算過了七夕便要嫁與青梅竹馬的表兄。

可天有不測風雲。

當年紀王交構朝臣,趁先帝病危之際意圖謀反,然剛一起事便敗在了龍爪下。緣此,朝廷抱蔓摘瓜,被牽連者拔一數起,寧氏祖父定國公便在其中。

按國律謀大逆者,主從同罪;祖父、子、孫、兄弟及同居者十六以上不論篤疾廢疾皆斬。身為大理寺少卿的表兄不滿,為定國公上書喊冤,卻被皇帝抓進了詔獄命喪於此。

定國公府到底是沒躲過這一劫,男丁皆斬,女眷為奴。只有寧氏逃了出來,被虞琮所救。虞琮敬佩定國公不相信他會謀逆,於是冒險收留了寧氏並答應她必替定國公翻案。

寧氏感激萬分。其實她本不想苟活於世欲追父兄而去的,可她發現自己有孕了,這孩子是表兄的。他不僅是她一生摯愛,他更是為了她一家而喪命,她得為他把這個孩子留下。

這孩子便是虞晏清。

可他為何會姓了虞,全都因那日虞琮酒後的一時衝動。其實她知道他根本沒醉,只是心虛把過錯歸於了醉酒罷了,所以她恨他——

但為了翻案,為了孩子,那日後她還是答應嫁給了他。

虞琮果真沒有食言,不但在後來的日子裏為定國公正名,而且把這個孩子當做親生兒子一樣疼。可是寧氏的心結打不開,她知道他對自己有多好,可她還是放不下曾經。

表兄為她而死,她卻嫁為他人婦,她覺得自己愧對錶兄,便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虞晏清,她以為這是彌補是還債。可她卻不曾想,她是否愧對了虞琮和他們的孩子。

其實寧氏無意要奪取小兒子什麼,只是虞晏清以虞家長子的身份成長,當初本就打着奉子成婚的借口,若是世子之位不冊於他,那他必然會成為外人的談資笑料。她不能讓兒子承受這些,她已經對不起表兄了,不能再對不起他的孩子。所以她不得不如此……

可是,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除了寧氏自己,都已經不在世上了,虞墨戈如何知道的?

寧氏驚詫。

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偏偏就在寧氏和虞琮討論冊世子時,虞抑揚就站在後窗外聽得一清二楚。他知道父親有意瞞下這個秘密,於是也把這些壓在心底,直到這些年他品出虞晏清一次次地針對三弟,這心裏的話便再也藏不住了。

原來前世虞晏清臨死前想要與他說的便是這個秘密……

「都是我的錯,這不能怪晏清,是我寵壞了他。你怨母親可以,但千萬不要怨你大哥。你們雖不是同父,可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仍是至親啊。」寧氏哭訴道。

「是,是至親。可我把他當至親,他卻為了穩坐世子之位一次次地加害於我,他可拿我當至親了。」

虞墨戈忘不了前一世,他是如何冷酷地將刀刺入自己身體的。前世如此,今生亦是。

寧氏不肯相信,惶恐搖頭。「不會的,他不會這麼做,他根本不知道……」

「母親,您真的以為你把秘密掩藏得很好嗎?我能知道,他一樣也可以知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寧氏還是不能接受。虞晏清是自私任性,可他不會害虞墨戈的,那可是他的親兄弟啊。

眼看着在崩潰邊緣的寧氏,虞墨戈無奈冷笑。「不管虞晏清如何,但母親您說得對,都是您的錯,是您把他害成這樣的。您以為是在對他好,其實真正把他推向深淵的一直都是你。」

寧氏徹底崩潰了,眼神渙散地靠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時間恍若靜止,她真希望如此下去時間便可以倒流回到過去。如果回去了,她一定不會選擇苟活,她會帶着腹中孩子隨家人而去,讓他們一家三口在黃泉彼岸重聚,在三生石畔團圓……

想着想着,寧氏的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她已經把他帶到了這個世上,無論如何她都要對他負責到底。

寧氏啜泣聲漸漸平復,恍若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她試了試眼角的淚正襟端坐。她從容地面對兒子,再次懇求道:「只要你能救他,我便和他離開英國公府,永遠消失在你眼前。」

呵。這是代價?

「母親您以為您走得了嗎?您是英國公府的大夫人,您若走了,讓世人有何評價公府,又將父親至於何地?我不會違背父親的意願,更不會讓你毀了他的名聲。虞晏清也是,他既然姓虞,那必須作為虞家人作為父親的兒子承擔他該承擔的罪行,他逃不掉的。」

「你是一定要逼死你兄長嗎?」寧氏表情猙獰道。

「不,我可以留他一條命。」虞墨戈語氣極輕,卻足以勾起了寧氏的心,他看着期待的母親淡笑道:「只要您幫我做一件事……」

從葉寄臨入了翰林後葉家便沒安寧過,道賀拜訪之人接踵而至。光是喜宴便辦了好幾場了,葉老爺子故友和葉承弼的同僚,大房商場上的朋友,葉寄臨的同窗好友,還有葉家的親戚……總之葉府便是沒閑着的時候。

雖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可這連番下來也夠疲的了。今兒是街坊鄰居來道賀的,女眷居多。前院有男人們談天說地,陳氏便將女眷請到東院,在客堂設席。

作為狀元郎的母親,陳氏這幾日陪笑,笑得臉都抽筋了。容嫣可是知道她的辛苦,於是便隨二舅母蔣氏幫她接待客人。

見她正吩咐下人給臨街的郝員外夫人斟茶,陳氏拉過她藹然道:「算了算了,你呀,還是與葉衾葉怡去那邊和小姐們玩去吧,這裏我來就好。」

容嫣朝花廳望了眼,幾位不過年剛及笄的小姑娘們正有說有笑,好不熱鬧。且不說容嫣曾在秦府都是隨着郡君和韓氏招呼客人的,就是在年紀上她也有些尷尬。都是未出閣的小丫頭,容嫣還真不知與她們說些什麼的好。

「是啊,嫣兒,去玩吧。這還有我和婆子們呢,過會兒你姨母也會回來。」蔣氏含笑道,又指了指花廳。「快看,衾兒喚你呢,去吧。」

容嫣知道兩位舅母是關心她,還把她當做孩子寵,便也不好推辭。見葉衾已經朝她來了便和舅母福身跟着她去了。

葉衾拉着表姐給大傢伙介紹。雖都是未出閣的小姐,可沒幾個沒聽說過她的——建安郡君的孫媳,戶部侍郎秦晏之的正妻嗎。

要知道秦晏之可是出了名的儒雅蘊藉,翩翩郎君,當初不知是多少京中名媛夢寐以求的良人,只可惜聽聞他通州老家已有妻室一個個都心裏好不落寞。直到後來他納了個外室做姨娘逼得正室與他和離,又讓人大失所望。不過時間一久,隨着秦晏之高升成為最年輕的正三品戶部侍郎,大夥對他的熱情又復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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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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