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梁氏借口迷路,將女兒引入了世子爺的院子。正因偶遇容畫,趙世卿被思妻之情席捲,多飲了幾杯酒,乍然見了誤入正房的容畫,還道是妻子還魂,將她擁住。待他清明過來欲道歉時,梁氏姐妹來了——

見此一幕,梁夫人驚住。一個是平日裏彬彬持重的世子爺,一個是溫順柔和的外甥女,怎也不會把這兩個人想到一起!然今兒這一切巧的不能再巧,梁夫人就是不動腦子也看透了。

這個貪心不足的妹妹啊!

梁夫人怒火中燒,可為了自家顏面,她不能戳穿妹妹的陰謀,對世子爺她也不敢發作,只能壓抑着把這股子火氣撒在了外甥女身上。

涉及女兒家清白,容畫泣不成聲,如何都解釋不清了。為擔此責,趙世卿決定娶她——

容畫不肯,關了自己月余。在母親痛心疾首的勸說下,她只能嫁了,嫁這個大了她十七歲的男人,給一個只小他三歲的孩子做後母。

梁氏得逞,卻沒料打嫁入的那天始,除了三日歸寧,容畫再沒回容家一次,與容家徹底劃清了界限。次年,趙世卿春闈失利,梁夫人將此罪記在了妹妹頭晌,也與她斷絕了往來。

這便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可當初的教訓她還沒吃下……

梁氏一聲接着一聲地狠嘆,想用這嘆聲鞭笞容嫣,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冒失和無禮。然容嫣不覺得這是冒失,是她把自己推向這個位置的,她必須得反抗。

「祖母,我知道您所為都是為了容家,可您不能犧牲我們去換容府的體面,我也知道您這輩子過得不易,容家祖上定要感謝您,但您別忘了我也是容家的后。

「況且體面是自己掙來的,不是換來的!我父親的功名是他努力得來的,容煬也一樣,我不覺得沒有靠山對他不是件好事,如此他才更懂得珍惜,況且我相信他。」

容嫣垂目須臾,深吸口氣對視祖母道:「作為榮家人,我會替父母孝敬您,盡兒孫的責任。但如果您還是要堅持下去,那我也只能和姑姑一般,與容家再無關係!」

容嫣舌尖輕點下齒,聲音雖緩,卻把每個字都咬得極清晰,千金般重壓在了梁氏的心頭,她臉色蒼白得嚇人。可她依舊不覺得自己錯,她為容家付出了一生,她何錯之有。即便錯,也不會坑了兒女。

「你們都是沒有良心的!我是有私心,可我何嘗沒為你們着想過。畫姐兒不認我,可她如今是千擁萬護的侯夫人,她敢否認她的體面是我為她爭來的嗎?還有你,待秦晏之入堂拜相那日,你可想過你將有的榮耀……」

「人活得不是那些虛無的體面!而是感情。姑父只把姑姑當做亡妻的替身,她有做過一天她自己嗎?秦晏之只把我當做個擺設,我每日在後宅與酒相伴迷醉自己,這就是體面的代價!」

「感情才是最虛無的東西!」

梁氏不屑哼道。

容嫣明白,梁氏守寡二十幾年,寡婦心態讓她不相信任何人,把所有的精力希望都寄託於子女身上,只有他們的成就才能彌補內心的空虛。

這也是她的不幸。

「祖母,兒孫自有兒孫福,您真的該歇歇了。」容嫣神色淡然地道了句,隨即恭敬福身,再沒給梁氏回話的機會,退出了正堂。

梁氏滿腹的話梗在喉嚨吐不出來,憋得胸悶。為何只揪着自己的私心,就看不到她給她們帶來的好呢?女人活得是什麼?無非是名聲身份。不使些手段不有所犧牲怎麼可能得到!

陳嬤嬤眼見老夫人長長地吐了口氣,忙勸道:「這事太突然,許是孫小姐一時難以接受,老夫人您可別忘心裏去,她會知道您是為她好的,再給她段時間……」

梁氏闔目拜了拜手,滿臉的滄桑。「算了,她不會聽的。」她已經不是自己那個乖巧的孫女了。方才那一番話決絕不留情面,雖她覺得無禮,然容嫣最後的那句話戳中了她心:許她真的該歇歇了。

可她真的歇了,這個家誰來撐。這個家已經是她的全部了。

「扶我進屋躺會兒吧……」

不管祖母如何想,容嫣話是說明白了,任她們再有何心思她也不會動搖,絕不走回頭路。

榮耀,體面,富貴……這些都是自己賺來的。即便賺不來,那麼她問心無愧地過完此生,也是一種成功。她不想要那種喪失自我而換來的安穩。

到了後院,她伸手去撐房門,皓腕上的墨玉鐲子乍然跳入眼底,她又想到他了。

今天臘月二十六,他應該已經回京了吧……

宛平,虞家別院。

「少爺,這……」九羽看着冰裂瓷缸里翻身漂浮的錦鯉,神情惶惑。

「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何可驚的。」虞墨戈將手一提,把整壺的陽羨都倒進了瓷缸里,最後索性連紫砂壺也扔了進去,清冷轉身。

九羽看着那茶壺怔愣。

打虞墨戈從都察院出來,身邊便危機四伏。不知是誰,非奪他性命不可,不是刺殺便是下毒,酒、吃食、甚至是葯……無孔不入,這也是他養魚的原因。

可九羽怎都沒想到,會有人把毒下在茶里。

茶爐還溫着,水是曲水親自打的,茶壺從未動過,那麼只能是茶葉——

九羽猜得沒錯,虞墨戈今兒煮茶,拈茶時便覺着茶葉不似往日,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過他還是讓曲水煮了,茶好后他沒喝,而是先斟了一杯倒入瓷缸中。果不其然,半刻鐘不到,七條錦鯉無一條存活。

虞墨戈扶額坐在桌前,回憶這一切。除了九羽和曲水,房中沒有任何人來過,這毒到底是如何下的?

這想奪他命之人也是奇怪,在京城從未出現過,獨獨在宛平。他這是不想自己死在京城。

如此回憶前世,好些死裏逃生的事似乎便都能解釋清了。

到底是誰?虞墨戈想到兄長。虞晏清是手刃了自己,但他奉的是首輔的命。那麼想殺自己的是首輔?也不對,前世首輔利用他討伐套賊,驅除倭寇,他還要靠自己幫他。最後讓他死,是因他看透了一切,所以留不得了。

那麼到底是誰?原來上輩子就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九羽喚曲水來偷偷把魚處理掉,換些新的來。九羽看着主子,凝重道:「爺,不若回京吧,起碼安全些。今天二十六老侯爺已經催了兩次了。」

二十六了?那她是不是該到通州了……

想想再不喜歡那個家她終了還是得回去,亦如自己。

「去吧,收拾收拾,明個出發。」

除了每日請安,容嫣基本不與他人走動。

有了那次對話,梁氏明白現在說什麼也勸不動她了。可萬氏不甘心,回不回秦府另說,容嫣那還是有她惦記的東西——錢。

這兩日,她沒少了朝後院跑,不是給容煬送果脯點心,詢問書籍筆墨短缺,便是量制過新年的衣裳。容嫣瞧得出她是在巴結,沒推辭,心安理得地統統收下了。

有人卑躬屈膝地獻殷勤還不好嗎?幹嘛不收,還得敞開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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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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