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而且那時候她也曾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他,要他好好的運用皇極會的啊。若說他擔心往後謝蘊會妨礙到他,重新回來接管皇極會,所以想要出手對付他也便罷了,這個理由還說的過去,可是梁豐羽何其的無辜?他不過是跟她有了一紙婚約罷了。李惟元是完全的可以用其他的法子讓這門婚約作廢的啊,何必一定要置他於死地?
雖說現在梁豐羽沒有死,只是廢了一雙腿,但於風華正茂的梁豐羽而言,這和死又有什麼區別?
李令婉抬起右手,緊緊的捂着自己的口,竭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可眼中的淚水還是滾珠似的沿着她白皙柔嫩的臉頰一路滾落了下來,打濕了她藕荷色的寢衣前襟。
李惟元是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狠毒的?原本她只一直以為經過這麼些年,他已經變了許多,縱然是對她的獨佔欲強了一些,為人性子冷傲了一些,可到底心腸也不會頂壞的,可現在……
李令婉無聲的繼續痛哭着。
隔着一張軟簾,李惟元還在低聲的問着謹言:「孫蘭漪的事現在辦的如何了?」
怎麼,孫蘭漪的死難道也與他有關不成?
想想前幾日孫蘭漪確實也算得上是暴斃,而且那日小丫鬟過來說孫蘭漪死了的時候,李惟元面上是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的,想必他是一早就知道孫蘭漪會死的吧?他又是用了什麼法子讓孫蘭漪死的,而讓其他人都看不出來分毫來的?
李令婉哭的越發的凶了。
她身子原就發軟,剛剛不過是一直強撐着站着,現在聽到了李惟元和謹言之間說的這些話,撐着自己的那股子氣再也沒有了,當下就身子一歪,人就往下倒了下去。
而倒下去的時候剛好又碰到了碧紗櫥,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這聲音雖輕,但明間裏的李惟元還是聽到了。
他面上神情微變,立時就起身自椅中站了起來,抬腳闊步的往卧房走來。而當他一掀開碧紗櫥上吊著的軟簾,一眼就看到李令婉正身子無力綿軟的倚着碧紗櫥癱坐在地上。
聽到掀帘子的聲響,李令婉抬頭望了過來,李惟元就看到了她滿面的淚痕。
「婉婉。」他心中一沉,輕聲叫她。
先前她吃了葯之後不是一直睡的安穩?她是何時醒過來的,又站在這裏聽到了多少他和謹言說的話?
看她現下這副悲痛的模樣,只怕她已是聽到了所有的話吧?
李惟元一雙長眉微擰,然後他彎腰傾身就要來抱她起來,但卻被李令婉伸手給推開了。
謹言這時候也看到了李令婉,心中咯噔了一下,隨後他便垂首無聲的退了出去,又帶上了兩扇槅扇門,同小青一塊兒守在院子裏。
而李惟元雖然被李令婉推開了,但下一刻他依然還是堅定的伸了雙臂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又輕聲的哄着她:「大夫才剛說過讓你卧床靜養幾日,你怎麼私自這樣就下了床,還坐在地上?地上冷,莫要着了涼。」
李令婉還在無聲的流着眼淚。而且也不曉得到底是因着害怕,還是因着憤怒,她的雙唇也一直在顫着。想要說話,可幾次張口,楞是抖着聲音說不出來一個字來,只能死命的看着李惟元。
李惟元仿似沒有看見她憤怒的目光,只是依然一臉淡定從容的抱着她走到了床邊。然後他也沒有將她放回床上,而是伸手取了一架上的一領大紅提花綢緞夾厚斗篷來將她的身子緊緊的裹住了,又雙臂圈着她的纖腰,抱她在自己腿上坐了,低頭輕聲的問她:「剛剛,你都聽到了?」
李令婉依然在哭,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
李惟元便又再問:「你心裏現在對我很失望?覺得我手段狠毒,濫用你給我的皇極會,對那些無辜的人亂下殺手?」
李令婉望了他一眼。
她忘了,這些年來,他對她揣摩的透透的,任憑她心裏有什麼想法,只怕他都是能一眼看穿的吧?而自己這些年,在他的保護下確實也過的安逸了。安逸的壓根就不用費心去想任何事。而他對她那樣的好,也只讓她以為他再不是以前那個心理陰鬱,性格扭曲的李惟元了,可沒想到內里其實一切都還是沒有變啊。
李令婉痛哭,聲哽氣噎的,一時越發的說不出話來了。
李惟元見她哭的淚盈於睫,滿面淚水,只覺心中被千萬根鋼針扎一般,滿滿的都是細碎的疼痛。
他俯首,湊近她的臉頰,一面輕柔的親吻掉她面上的淚水,一面柔聲的哄着她:「婉婉,別哭。」
但李令婉聞言卻哭的越發的狠了,又伸手來推李惟元,不要他親吻自己。但奈何李惟元伸手將她推拒他的雙手牢牢的按在了自己胸前,親吻着她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後來他更是雙唇溫柔的廝磨着李令婉依然還在顫着的雙唇,又輕聲的說道:「婉婉,你怎麼會覺得他們無辜呢?謝蘊在一日,我這個皇極會的主上位置便始終會有落下來的可能。而梁豐羽,他竟然敢覬覦你,想要娶你,他如何不該死?至於孫蘭漪,」
說到這裏他輕笑,不過笑意卻未達眼底,看起來總是有幾分涼涼的感覺,「其實她並沒有死。不過是我讓謹言在她的飯菜里下了能讓人呼吸脈搏暫且停頓幾日的假死葯,隨後假借出殯,將她從李府里運了出去而已,她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你,你想要將孫蘭漪如何?」李令婉聽他這樣說,反倒越發的覺得一顆心涼了下來。
李惟元若真想要將孫蘭漪弄出李府,有的是法子,何必要這樣大費周章的用假死葯,讓李府的人都以為孫蘭漪死了?
至於說李惟元能弄到假死葯這事李令婉倒不驚訝。她記得皇極會裏是有一個怪醫,名叫做趙無心的,醫術極其的厲害,以往曾經受過上官宏勝的大恩,為報答,他也自願為皇極會做事。但他的性子乖戾,從來不出谷。
這時李令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你,你是要用孫蘭漪來牽制永歡侯?」
孫蘭漪是永歡侯最大的軟肋,若李惟元真起心要用孫蘭漪來牽制永歡侯,那必然是能成功的。而牽制住了永歡侯,至少也能牽制住淳于祈一部分……
想必李惟元就是想借用孫蘭漪來逼迫永歡侯,從而讓他對淳于祈施壓,讓他同意和自己解除婚約的吧?
李惟元一面將她的下唇含在口中輕柔的吮吸着,一面讚賞的笑道:「答對了。」
隨後他又說道:「哥哥再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雖然一直有心想要除去謝蘊,但八月十五西池那夜背後的主謀人卻不是我。你也知道的,只要出得起重金,皇極會也是會承接旁人暗殺他人的活。而先前,便是有人出了重金,告訴了康和泰時間和地點,讓他遣人於八月十五晚前去刺殺謝蘊。至於說這背後的主謀到底是誰,我回京之後遣人去詳查,才曉得那人竟然就是二皇子。而當夜二皇子是和謝蘊一起去了西池的。」
李令婉便想起了那夜她看到的那個頭戴赤金冠,身穿金色綢緞袍子,同謝蘊站在一塊的青年男子來。所以說那個就是二皇子?但他當夜何必要和謝蘊一起出來?刀劍無眼,若是真傷到他了,那他豈不是相當於買兇讓人來殺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