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但屋內靜悄悄的,並無一人。
李惟元的一顆心瞬間就冷透了下來。過後他卻又開始氣惱,又夾雜着几絲隱隱的不安。
她又不見了!她這是又去了哪裏?上次那樣一離開就是七年,這次她又想要怎麼樣?
李惟元鐵青着一張臉,轉身就疾步往外走。不過才剛走得幾步,卻一眼看到院門口有個人正走了進來。
淡紫色的夾襖,丁香色的長裙,雙目明凈,清秀絕俗,晨間盈盈初開的一朵紫丁香一般。
李惟元停下了腳步。
林菀這時也看到了李惟元,微怔了一下,便也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沒想到李惟元竟然這麼早就回來了。先前小扇說英國公府還請了戲班子晚間唱戲,說李惟元便是回來那也是要二更之後,但現下……
林菀看了看還有些亮的天色,然後回過神來,對李惟元行了個禮,輕聲的開口說著:「相爺,您回來了?」
總歸還是有些不習慣的,所以這聲相爺她叫的很有些不自在。
李惟元卻是不答,依然鐵青着一張臉問道:「你剛剛去了哪裏?」
語氣里是有憤怒的,林菀聽得出來。
她就伸手舉了舉手裏的食盒,低頭回道:「我剛去廚房提了晚膳回來。」
想了想,又問着:「相爺可用過晚膳了?」
李惟元不答,只是看了一眼她手裏提着的那架朱漆食盒,隨後轉過身去,聲色冷漠的回道:「用過了。」
但轉過身去的時候,他心中卻是舒了一口氣,面上原本一直緊繃著的神情也有些放鬆了。
原來她不是離開,只是去取晚膳而已。
他抬腳徑直的進了屋。林菀隨後也跟了進去。
李惟元這時已經坐到了書案后的圈椅中,拿了案上的一本書在看。見林菀也跟了進來,卻又不說話,只是垂着頭站在那裏,他心中想着她以往可是再挨不得餓的人,但這當會她還沒有用晚膳,只怕早就是腹中餓的狠了,於是他就眼望着手裏的書,卻聲色平淡的開口:「你先去用了晚膳再過來。」
因着心中有事,所以午膳林菀也沒有用多少,這當會她也實在是餓的狠了,又見李惟元這樣說,她便行了禮,低眉斂目的說道:「多謝相爺。」
李惟元聽她叫他相爺,他便覺得心中甚是不自在。不過張了張口,他還是沒有說什麼。
而林菀這時已經拿了先前放在地上的食盒,轉身掀開帘子要出去。
自然是要去旁邊的廂房裏用飯的。上午的時候小扇已經將她的房間安排在了西廂房的一間簡潔乾淨的小屋子裏。
但這時她又忽然聽到李惟元的聲音響起:「誰讓你去外面了?就在屋子裏面用膳。」
林菀放在帘子上的手一頓。
以往她是經常和李惟元一起吃飯的,但是現在……
「相爺的好意奴婢心靈了,但這樣於規矩不合。還請相爺讓奴婢去廂房用膳。」
在這屋子裏吃飯,她還吃得下嗎?
聽她這樣一口一個相爺,又一口一個奴婢的,李惟元只覺得心中忽然就惱怒了起來。
原是不曉得該如何和她相處,心中也對她氣恨的,所以這才給她安了個新身份,讓她在這府中做了個丫鬟。但不成想她倒是一點兒也不反抗,還這樣自稱自己為奴婢,稱他為相爺。他心裏何曾想過要她這樣?
李惟元就發現,原是想要懲罰她的,但到最後,懲罰來懲罰去的,她倒是安之若素,反倒是他自己心中百般千般的不自在。
「要你來同說我什麼合不合規矩的事?」李惟元忽然就有些置氣,語氣也不大好,「我讓你怎樣你就該怎樣。」
這樣的李惟元真的有些像個孩子,林菀在心中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但還是回了一聲:「是。」
於是她便轉身回來,將食盒裏的飯菜都拿了出來,坐在明間的桌旁開始吃飯。
特意的背對着李惟元,所以李惟元倒是能肆無忌憚的看她。
她算不得高挑,嬌小玲瓏的身材,腰間水碧色的衣帶,纖腰一束,似這般背後看來,嬌怯怯的,弱不禁風一般。
李惟元就在心裏想着,想必這就是她本來的面貌吧?
而在他的眼中,她無論什麼樣,那自然都是無一處不好,無一處不美的。
趁着林菀還在吃飯的功夫,他簡直有些貪戀的一直看她,恨不能就這樣將她的一切都鐫刻到自己的骨子裏去。
但林菀雖然背對着他,可她這一頓飯依然吃的極不自在。
她匆匆的吃完了一碗飯,然後就起身收拾了碗筷,隨後想了想,就走過來問李惟元:「請問相爺有沒有什麼吩咐?」
李惟元這一刻真的是極其的惱恨她,也惱恨自己。
他原意只想要林菀先來同他說明一切,說一說她為什麼過了七年才回來,又為什麼看到他就跑,寧願做淳于祈的表妹也不認他,那他自然會對她前事不咎。再不濟,哪怕這些緣由她都不願意同他說清,只要她過來叫他一聲哥哥,那他也不會再計較那些前事,但為什麼她就寧願這樣真的以丫鬟的身份待在他身邊,也不願意認他?
但聽着她這樣口口聲聲的叫他相爺,又自稱奴婢,李惟元只覺心中極其的不自在。
他就伸手將手裏的書拋到了書案上,冷聲的吩咐着:「去給我泡杯茶來。」
林菀應了一聲是,下去頓水泡茶去了。
去了頭湯的瓜片茶,她倒還記得自己喝茶的喜好。
李惟元心中氣恨頓消,隨即又拿了案上的書看。
不得他發話,林菀自然不敢隨便下去,只能一直站在旁邊。
中間李惟元幾次想開口叫她坐下,但又怕她心中生疑,便硬生生的又將話咽了回去。
但到底還是心疼她這樣一直站着會累,所以他看了一會兒書便放下了,只淡淡的說道:「安寢吧。」
林菀聽了,便去打水來給他洗漱。隨後又鋪好了床,就要轉身下去。
但她轉身不過才剛走得兩步,就聽李惟元在問她:「你要去哪裏?」
林菀回過身來,低着頭,恭敬的答道:「奴婢不敢吵着相爺安歇,這便回房去了。若相爺有事使喚,您就叫一聲,奴婢在廂房裏也聽得見的,立時就來。」
她是曉得李惟元晚間睡覺的時候不喜有人在旁邊服侍的。而且她都這樣提心弔膽,也累了這麼一日了,現下也該下去歇一歇了吧?
李惟元正坐在床沿上,一面慢慢的伸手解着自己石青色銀絲竹葉暗紋的錦袍,一面目光暗沉的望着她,緩緩的說道:「誰准你下去的?過來。」
林菀心中震驚,抬頭看他。
李惟元還在慢慢的解着錦袍上的衣帶,正面無表情的說著:「既然是貼身丫鬟,自然是要隨時隨侍在我身邊。往後夜間你就在這屋裏睡。」
若不是這幾日經常聽李府里的下人說李惟元不近女色,從沒有一個丫鬟敢近李惟元的身,林菀簡直就要懷疑他這到底是什麼用心。
她看着李惟元,李惟元卻有些不敢看她了,裝着要解衣帶的模樣,微垂了眼。
林菀就在心中暗暗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輕聲的回道:「那奴婢去抱了鋪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