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字是何意

第三百零二章、字是何意

一開始很驚慌,但隨着那襲擊她的人又靠近些,柳歡兒鎮定下來,她已認出襲擊者。

她無法回頭去看,僅憑氣息已斷定那是蕭年。

他們沒說話,複雜而沉重的情緒彼此都感受到。

“你是不是還恨我把你交給秦家?你恨,是你還愛我。你何必那麼倔,愛我又不肯承認?順從內心,別再犟,我的心雖不能給你,只要你依我安排行事,我必不會虧待你。”

蕭年的聲音還是那般好聽,他目光有一絲不舍,柳歡兒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捨不得這種被人痴迷的感覺啊。

柳歡兒冷笑一聲:“蕭年,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所做一切跟愛不愛恨不恨無關,只是想這天地間能有新的規則罷了,那種更公平,讓眾生都過得更好的規則。”

蕭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挫敗搖了搖頭,手上不禁加大力度。

“啊……”柳歡兒疼得慘叫一聲,咬牙吐出幾個字,“你要殺……便殺……”

“歡兒,歡兒!”蕭年紅着眼睛猛晃她幾下,“你騙我的對不對?你哪會說什麼想讓眾生如何的話?是他們教你的對不對?別聽他們的,他們什麼好處都不會給你!”

柳歡兒咬緊牙關忍疼,聽着他說的那些又冷笑起來,一笑又更疼,還是壓抑不住要笑:“在你心裏……我是個只會圍着你轉……毫無悲憫眾生之心的傻妖怪……”

“你不就是那麼一個獾妖嗎?還以為自己是仙女嗎?”蕭年手上加勁,繞指柔紅線還纏上了她的脖子,“要麼重新歸順於我,要麼,死!~”

“死”這個字吼出時,冰冷劍鋒貼在他頸側,所以他冒出個尖聲的變調尾音。

“要死也是你死!”一聲厲喝響起,那不知何時來到的持劍人說,“快放了柳師侄。”

蕭年的手鬆了松,顫聲道:“是你?所有的事全是你搞陰謀?”

“不,是你的陰謀,我只是幫你籌劃出了更好的結局。”

“程……程師叔,我沒有陰謀,沒想害你!都是針對林芷君的,你不要聽柳歡兒胡說。”

來者正是程浩風,他撇了撇嘴:“我知道你是針對林師妹,沒有想取我性命。只要你放了柳師侄,我也不再追究,相關之事就此了結。”

林芷君逃跑之事,當然是程浩風將計就計做的安排,能辦成此事,是柳歡兒提供了關鍵消息,也是晁玄同與洛玄心愿意配合。

算到蕭年不敢去報復晁玄同和洛玄心,但不會放過柳歡兒,才早做了準備。

然而性命危急時,柳歡兒卻沒有求饒,還冷冷道:“不用救我……揪住他一查……到底!查,天庭要除掉異類修行者……我不想這種新規則實施……要更好的新規則!”

新的規則對於白迴風影響不大,早聽黃璧書他們說過,程浩風也沒有多關注,但再聽柳歡兒提起,卻感到不只是天庭要限制異類修行者修鍊那般簡單。

具體如何,程浩風卻想不出來,小屋內光線昏暗,氣氛僵滯,柳歡兒不怕死,蕭年卻惜命。

程浩風說讓那些事了結,會真的了結?不會!

蕭年清楚,有些事表面上不再提起,心中的疙瘩卻是解不開了。

雖是如此,蕭年還是放了柳歡兒,事情不能做得太絕。

程浩風也放了他,要離開之前,他憂怨回眸一望,眼中映入的不是柳歡兒,卻是程浩風。

他走後,柳歡兒長呼出一口氣,感謝程浩風神機妙算提前設伏。

要不是早防着蕭年報復,柳歡兒多半已丟命。

程浩風詢問柳歡兒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她說:“不怕你笑話,我對蕭年還是抱有幻想的,要不然也不會千方百計到甘州,還辛苦幫段龍姑做事。蕭家定居甘州,我還想常見到他,還心存僥倖想要他看到我的好……”

說著說著快哭了,柳歡兒連忙頓住話頭兒,逼回淚水。

程浩風靜靜等她平復心情,不一會兒,她堅強笑了笑:“我想明白了,我也沒那麼喜歡他。我修為太低,保護不了家人和朋友,還是去邊城吧。去了,我也不打算和柳姥姥他們一起住,隱居山洞認真修鍊吧。”

程浩風點頭贊道:“很好,很好。將來你修為很高,也不負浦師兄對你的期望。”

收拾些簡單物品,不到半個時辰,柳歡兒就準備好了行李。

“程師叔,以後相見不知道要隔多久了,我告訴你最後一個很重要的秘密。”

程浩風微蹙眉,肅色等她講出。

“我不能直說,你看好。”

柳歡兒走到院中,隨手摺了幾根樹枝進屋。

程浩風以為說不得只有寫,可她沒有用樹枝寫字,而是拼字。

一根樹枝橫擺,撤了,再用一根樹枝橫擺,又撤了。

再把樹枝略彎撇着,這是一筆撇?又撤了。

再似乎擺出一捺,還是一點呢?

柳歡兒又把樹枝全撤下,再擺了一次,示意程浩風要記着筆畫。

記住了,二人告別,程浩風回到雲華觀。

閑了時,他用樹枝照着柳歡兒擺樹枝,要看是什麼字。

是“夫”?還是“井”?還是“開”呢?

算說不得的秘密的話,該是“天”吧?

天庭神仙?可是已知道蕭家先祖參與陰謀,何必再說一次?

是還有隱情!定然是說了會引起可怕災禍的事,柳歡兒才用這種方式來告知!

想得太入神,有敲門聲傳來也沒聽到。

“三師兄,三師兄,你在做什麼?我找你有事。”

秦沐風以靈氣傳音入耳,程浩風終於回過神去開門。

見了桌上橫七豎八的樹枝,秦沐風問:“你這是比劃什麼?”

程浩風又擺了幾次,讓他猜拼的什麼字,字所含又是什麼意思?

他們猜了不少答案,都不靠譜,實在難猜,到底是什麼不可說的秘密?

想不出來,先放下這些,問秦沐風有什麼事。

秦沐風說黃璧書又多次來糾纏,從四月底到這都五月十八,總是一會兒要秦沐風醫病,一會兒要陪吃陪喝,一會兒又哭哭啼啼求原諒。

兩人正商量怎麼躲開黃璧書呢,雜役稟報黃璧書來訪。

躲難躲,程浩風決定看看她目的何在,與秦沐風一起去見她。

黃璧書又不做正事,只懂糾纏秦沐風了嗎?

實際是她後悔前兩次做的事了,沒撈着什麼,還讓程浩風和秦沐風防着她,要鬧些動靜出來,便於找機會再合作。

他們等在客堂中,還沒見到黃璧書,已聽到她帶哭腔的聲音。

“沐風,不要躲着我……程師叔,你勸勸他,我錯了啊。沐風,是我太想和你在一起,才被蕭年蠱惑。沐風,沐風……為了得到你,我才做了那些蠢事啊。沐風,我願意賠償,只求你原諒。”

掩面抽泣着,黃璧書邁步進屋,只見程浩風面無表情端坐,秦沐風翻着白眼。

攥攥手,黃璧書厚着臉皮繼續哭嚎:“我悔過,我認錯啊。程師叔,我願意補償,只要你們原諒我,提什麼要求都可以。程師叔,我沒有想害你,求你勸勸沐風,他把我當害你的仇人。害你的是秦逸、蕭年、黃淑兒……”

黃璧書這麼說,眼中卻暗藏算計,目前都已知道黃費是程浩風所殺,沒有可用來威脅的了,要想再與他們合作不付出點什麼不行。

“唉,各有立場,哪有對錯?沒對錯談什麼原不原諒?”程浩風揮手讓黃璧書安靜,“我有事請教,你別鬧了。”

黃璧書一愣:“請教?”

程浩風點點頭,用樹枝擺了那個字,提了和自己秘密相關,只是沒提柳歡兒,讓黃璧書分析這字。

聖光府消息靈通,黃家祖上也有在天庭任職的,關於這字應當理解更多。

黃璧書嚴肅起來,直覺更大的機會來了,認真思考後篤定說道:“是個‘天’字。”

程浩風問:“那是告訴我蕭家所做所為是天意?天意不可違,我終將屈服?”

“不是,意思多半是蕭家所做是被‘天’所命令,是一種針對你的私自行為,‘天’很高很強但不是‘天意’。”

程浩風和秦沐風對視一眼,都認為黃璧書所說應當最接近本意。

如果是這樣,這個“天”很容易能滅了程浩風,柳歡兒提醒了又有多大用處?

看出他們疑惑,黃璧書又說道:“估計這個‘天’不便直接出手,或是有什麼限制不能對你們出手,才借蕭家來逼你們,提醒你們的人是讓你們不要與蕭家硬拼,或許不管蕭年弄什麼事出來,都不去斗,才讓這個‘天’拿你們沒有辦法。”

任它狂風暴雨,我自巋然不動?這也算是個應對辦法。

程浩風笑着說:“多謝黃師侄,同門理應相助,以後你有什麼難題,也儘管來問我們。”

這是冰釋前嫌了?黃璧書側頭笑看秦沐風。

他扭頭避開她的目光,低聲說:“只要是正事,能幫的我會盡量幫,一些惹人煩的話就不要再說。”

黃璧書嬌俏低哼一聲,告辭離去。

了解多些,程浩風和秦沐風再以“釣魚論”倒推,到底是“天”要他們犯什麼錯,入魔后又要怎麼抓他們,抓到后能得到什麼好處?

蕭家先祖蕭焱笙曾是中京地仙,後來破格升為天庭傳諭仙官,由地仙而升上天庭是僅有的特例。

也不知蕭焱笙有什麼能耐,讓天庭破例?

可是“傳諭仙官”說白了相當於凡間官衙送信跑腿的,並不是多重要的仙位,不足以有這麼大權利干涉凡間之事啊,也不敢私下害人來生是非,以此立功。

蕭家還有另一位先祖在天庭任職,不知具體是何職,據傳權力不小,名為蕭晗笙。

可這蕭晗笙是贅婿,改了別家姓,在凡間時也和蕭家關係不親,後來升上地仙之位自立門戶才改回蕭姓,到升天仙階位去天庭時,已和蕭家斷了來往。

要說是蕭晗笙暗中作梗,也不像。

能把雲華觀和玉真宮當立功的籌碼,當振興蕭家的墊腳石,是蕭焱笙能辦的事,但做了這些事還不被天庭懲罰絕不是蕭焱笙能辦到。

蕭焱笙是促使他們犯錯,但得不到他們犯錯被誅后的最終利益。

能得到這最終利益的,那定是比蕭家先祖在天庭的地位高,還能瞞過天庭另外的神仙。

“三師兄,我們與天庭神仙沒有可搭上話的,師父與紫微星君關係不錯,或許可以問問師父?”

程浩風認可提議,“是可以套師父的話,不過不能讓他知道目的。”

以前與秦沐風分析過師父不同意程浩風、白迴風,秦沐風、林芷君婚事的原因,師父也有隱秘,不可以什麼話都說。

至於林芷君下山後,還會發什麼?他們也暗中注意着。

林芷君以為下山後還會有大戰,但一直平靜。

蕭年詢問天庭要如何,也沒回應。

五月十九,蕭焱笙和蕭年聯繫了,他已被限制和家人傳訊,今日得到許可來講明以後安排,還說以後別的天庭神仙也會被限制與凡間家人往來。

當下的天規,天庭神仙不能隨意和家人見面,但可以隨時隨地以靈氣傳消息,以後只怕傳消息也難。

這為什麼要加強限制?蕭年只想了一下,又為當下的事擔憂,沒有深想。

蕭焱笙讓他不要再急於引程浩風入魔,先除掉林芷君。

林芷君一死,秦沐風必會惹事。

諸多事起,程浩風到時候絕對陣腳大亂,再引他入魔會容易得多。

蕭年記下這些,與蕭焱笙道別後,又遙望遠在甘州的蕭府,他明白,蕭家是這整盤棋中一顆小棋子。

五月二十一,甘州城中的蕭府走出一位少年。

他是蕭歲,蕭年同父異母的弟弟,蕭歲才十幾歲,但他是嫡子,蕭夫人生了多個女兒后,才生到這個兒子,極為寵愛,祖母對他更是寵得無以復加。

蕭歲天生體弱,長輩們讓他不必勤苦修鍊,做喜歡的事情就好。

他這是聽說秦甘河畔風景如畫,要去共河鎮採風,雖得到溺愛,但他不是頑劣的浪蕩公子,是個畫技高超的溫文才子。

小舟悠然盪於水中,蕭歲細看兩岸風光,忽然看痴了般看向一處。

小舟將要駛遠,他呼道:“快停,快停,不要划船了!”

停下后,他仰頭盯着岸邊一處高閣,看許久了眼睛也不眨一下。

那閣樓上,一個紅衣女子憑欄而立,眺望着遠方,風姿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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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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