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幻象之印
一陣陰森森的冷風吹過,方霧寒猛地打了好幾個寒顫,他的棉襖已經濕透,像冰冷的鐵衣一樣沉重。
他望着池塘,咽了好幾口唾沫,剛剛他確信自己看到了一條極其恐怖的怪魚,那魚足有一個籃球那麼大,而且還長着乾草叉似的獠牙。
他哆嗦着起身,沿着腳下的小路向前走去;前方的路在白霧中若隱若現,像是午夜的寂靜嶺。
他的棉鞋早已經濕透,現在每走一步就有水從鞋裏擠出併發出“布嘰布嘰”的聲音,他的牙也不由自主地打起顫來,身後時不時吹來的一股股陰風好像要將他衣服里的水凍住。
就在這時,方霧寒感覺到了一陣短而激烈的狂風,他猛地回頭,但身後什麼也沒有,剛剛那陣風絕不是自然風,像是有東西在自己身邊飛過!
剎那間,他狂奔起來,但由於寒冷的緣故,他的四肢很僵硬,幾次差點摔倒;他越來越害怕,剛剛一定是有東西從他身後飛了過去,而且那東西很快,快得連影子都沒留下。
他的腳步聲驚到了棲在樹林裏的鳥類,旁邊的樹林裏穿過一陣嘈雜的聲音后,一大群鳥從枯枝上起飛,成群地消失在上方的黑暗中。
方霧寒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狂奔中他似乎聽到了身後的怪聲,但他不確定身後有沒有東西;他幾乎要飛起來,十幾秒后,一個巨大的黑影從他前方的白霧中顯現出來。
那是一座小山,像一塊巨石一樣將他的去路截住,這時他才發現腳下的小路也不見了蹤影,而是變成了跟周圍樹林裏一樣的泥土路。
眼前的山體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但方霧寒發現這山的下方竟然有一個不小的山洞,而且竟然就在他的正前方!像是有人故意為他敞開了門。
山洞看起來很深,他停在洞口望着洞內,黑得如同無底的深淵,除了洞口的幾塊石頭和幾株雜草外什麼也看不見;他回頭,來時的路已經完全沒入白霧中,他徹底迷失了方向。
山洞上方,“鬼冢”兩個字驚住了他,這兩個字的筆勁格外詭異,刻在山洞口上方一塊比較光滑的石頭上,每一個筆畫都像是用刀一刀一刀劃過而成,有的地方痕迹很淡,也有的地方直接連石頭都砍出了一道裂縫……
“鬼冢……”方霧寒的全身都顫抖起來,熱氣從他的口中和鼻中噴出,與他身旁的白霧融為一體;他的內心泛起一種莫名的恐懼,這一切好像都是被人安排好了的,從他被從樓里吸出,到出現在那個水塘中再到現在的“鬼冢”,還有剛剛他身後那個極快的東西……
好像自己被惡魔關進了死亡的迷宮。
他不得不走進鬼冢去看看,即使在裏面等待他的真的是一些可怕的東西。
他咽了口唾沫,一步步地走進鬼冢,像是走進了一個密閉的黑屋一樣,他把手放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可什麼也看不到;他一轉頭,卻發現不知不覺前已經走了好遠,洞口處只剩下依稀的白霧。
幾秒后,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可以隱約開清一些石頭的輪廓了;就在這時,他的額頭“咚”地一聲撞在了一塊石頭上,嚇得他差點喊出來。
他揉了揉額頭,難道這所謂的“鬼冢”到這就到了盡頭?他心裏犯着嘀咕。
他扶着石壁一點一點地挪動,突然,他的手摸到了一塊很軟的東西,他摸得出來那是一塊布……但這種地方哪來的布?
那塊布似乎是從上方垂下來的,他咽了口唾沫,手順着布向上探去,終於,在摸到一縷類似頭髮似的東西后,他的臉瞬間白了下來,好像被嚇掉了魂,但他沒有喊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叫聲足以將自己驚到。
他機械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個類似人形的黑色的輪廓。
方霧寒全身如篩糠般抖着,他覺得自己要死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擊垮了他所有的意識,他那握着布料和髮絲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顫抖着……
兩個紅色的亮點從黑影上方睜開,那是一對血紅色的眼睛,方霧寒跟那雙眼睛對視,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面前的石壁上。
那雙眼睛發出的紅光照亮了黑影的臉,只見那黑影像是電影裏的女鬼般披着漆黑的長發,它的頭髮從頭上垂下遮住了臉,但從髮絲間的縫隙中方霧寒看到了一張好似厲鬼的臉。
這“女鬼”的臉白得嚇人,在此之前方霧寒從沒見過如此慘白的皮膚,但這不是自然白,而像是經過處理的死屍特有的膚色;“女鬼”的臉上凹凸不平,幾隻小蟲似的東西在孔洞間蠕動……
這女鬼身下是一塊光滑的方石,它一直盤坐在石頭上,是方霧寒自己摸到了它的腳下……
方霧寒突然間好像清醒了過來,好像有人不停地在他的腦中大喊:“快跑!快跑啊!快跑……”
“跑!”方霧寒瞬間清醒,眨眼間便已經轉身跑出了好幾米。
他成功地逃出了鬼冢,奔進了朦朧的白霧中。
那陣詭異的狂風再次自身後傳來,他不敢回頭,他全身的肌肉以完美的配合極限運作,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因奔跑在霧中留下的小旋風……
那風越來越頻繁,每次都是同自己擦肩而過,好像他跑多快都甩不開它……
絕望末,他不知什麼原因猛地栽倒在地上,他在地上滑行了好幾米,棉襖和棉褲都被磨透,皮膚也多處被磨破。
他痛的呲牙咧嘴,口中吐出一口又一口白氣;他轉過頭,沒有看到那女鬼,但地上有幾個東西嚇住了他。
那是……一條腿?方霧寒的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看着那條躺在地上的幾秒前還屬於自己的腿,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痛感這才傳入大腦皮層……
他的嘴裏傳來一股腥氣,不知什麼時候他咬破了自己的舌頭,此刻已經滿嘴鮮血了。
一陣狂風在他身後呼嘯而過,方霧寒聞到了一股介乎腐臭和香之間的氣味;一縷頭髮垂入他的衣領內,他轉過頭,看着那女鬼尖叫着張開嘴咬向自己的喉管……
----------
方霧寒家。
“起床啦小傢伙,看看是誰來了……”
“昨晚幾點睡的啊,這得困成什麼樣,睡的真死……讓你下去幫你姨和哥拿拿行李,你倒好,睡著了……”
黑暗中方霧寒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是媽媽?
房外好像還有其他人的聲音。“他還沒起床嗎?”一個男孩的聲音傳入他耳中,這聲音他可再熟悉不過了!是哥哥!
他睜開眼,眼睛都被眵目糊黏住,自己這是在睡夢中大哭了一場?剛剛那些……又都是夢?
他看到窗外還是白茫茫一片,窗戶內附了一層水汽,偶爾有幾片巨大的雪花落在外面的窗台上,像是有人在空中撒下的花瓣。
但他寧願不是花瓣,白色的花瓣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弟弟……”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方霧寒扭頭望去,跟哥哥撞了個正着。
“哥!”方霧寒從床上坐起,一頭扎進哥哥的懷裏,眼裏不覺又泛起了淚花。
“哥我想你了……”說完,淚水奪眶而出。
“我也想你了弟弟……”哥哥也哽咽起來,“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
方霧寒睜開朦朧的雙眼,只見哥哥手中拿着一盒精裝版的“大富翁”,而且還是他最喜歡的“世界之旅”版。
“好了好了,別哭了,一會陪你玩哦,玩累了再下去打雪仗,我們可好久都沒打雪仗了啊。”哥哥說著,將“大富翁”放到方霧寒手中。
“哥……”方霧寒哽咽地話都說不出來了,“我又做噩夢了……”
哥哥起身關上房門,坐到了他旁邊,幫他擦乾臉上的淚珠,“別怕,所有噩夢都是假的,夢裏的東西可沒那能耐跑到現實里來。”
“我夢到天上有兩個大漩渦,我要下去接你的時候被其中一個吸了進去,然後就出現在了一個臭水塘中,那水塘里有好多嚇人的魚,水塘上面是一片恐怖的樹林,那裏的樹都張牙舞爪的,樹林裏還有一個叫鬼冢的山洞,裏面住着一個女鬼……”方霧寒回憶着那夢中的每一個細節,他現在非常害怕做噩夢,因為他怕那夢變成了現實,就像那段憑空多出來的記憶。
哥哥摸了摸方霧寒的頭,微微一笑,“別怕,天上不會有漩渦的,有也只會是龍捲風,但我們這裏的地形和氣候都達不到龍捲風產生的條件,所以不會有龍捲風的,放心吧!”
方霧寒起身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一陣夾雜着大量雪花的大風瞬間湧入屋內,方霧寒將腦袋探出窗外,任憑刀片般的雪花打在他的臉上;但他什麼也看不到,別說是天空,他連對面的樓都看不到了。
“快關上,你這樣很容易着涼的”哥哥過來幫他拂去頭髮上的雪花,又將窗戶關緊。
“雪真大。”方霧寒拿起一片粘在衣服上的雪花,這雪花足有一枚一元硬幣那麼大,在他手中很快便融化成一灘晶瑩的水。
“唉……”哥哥嘆了口氣,“一會還得去醫院,路太遠了,你就別去了,你自己在家鑽研下這大富翁的玩法,我回來后比比看誰能贏,怎麼樣?”
“不行不行,你去哪我就去哪,休想單獨行動!”方霧寒說著,將“大富翁”鎖緊抽屜里。
“好吧好吧,你能不能去還得看你媽的意思,我都不一定能去成,你說了可不算……”
一小時后,位於城南的一家著名骨科醫院。
大人們正忙活着辦理各種手續,方霧寒和哥哥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無聊地看着頭頂上的電視。
“哥,要是給這座城市起一個好聽的名字,你願意叫它什麼?”方霧寒無聊,跟哥哥閑聊起來。
“嗯……我會叫它‘聖光之城,’因為你在這座城市裏,我記憶里有你的地方總是伴隨着明媚的陽光,所以我會叫它聖光之城!”哥哥說。
方霧寒還沒有把自己建立聖域這件事告訴哥哥,只是單純地因為他還沒想好從哪裏開始說起。
“好啊,那我們就叫它聖光之城!”方霧寒說完起身,在大廳里四處走着,他發現如果不是一些醫院特有的設施之外,這裏根本不像一家醫院,他印象中的醫院有着幽深黑暗的走廊和樓梯,有的地方還時常回蕩着病人們的哀嚎和*,空氣中還瀰漫著令人窒息的福爾馬林味……但這家醫院與他想像中的樣子大有不同,這裏空氣中沒有難聞的氣味,大廳邊上不是沾血的急救擔架而是一顆顆綠油油的盆栽……
總之,這個醫院在他印象中留下了“最美好”的標籤。
方霧寒逛到了一條走廊入口,這是一條不長的過道,過道內的日光燈全部亮着,兩壁上是陽光色的壁紙,在日光燈的照射下整個過道像“陽光大道”般美好。
方霧寒踏進過道后,他從一個位於轉角處的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一個穿着綠衣服的“怪人”正通過反光直勾勾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