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周魏峙(1)
周揚自二十多歲就步入左翼革命陣營,擔任“左聯”黨團書記,1937年從上海來到延安,作為文化藝術界的領導人,周揚一直為**所倚重。在“文化大革命”前十七年,周揚一直是中國意識形態的最主要的領導人之一,並被稱為**文藝思想的權威解釋者、執行者。
周揚的是非功過,需從歷史的氛圍來看。在黨內政治生活比較正常的情況下,周揚在思想上的睿智和理論上的卓識是他人難以企及的。但是,當黨內政治生活不健康、指導方針存在着嚴重失誤的時候,周揚也難置身事外,他不但竭力宣傳執行“左”的理論,而且在這一理論指導下嚴重傷文、傷人。
經歷了“文化大革命”,周揚對於過去“左”的思潮造成的危害心情甚為沉重,他從理論的高度對自己在十七年中的工作進行了深切的反思,尤其對在“左”的路線指導下傷文、傷人的事情有了醒悟,感到十分沉痛。
子曰:“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韓愈說:“人患不知其過,既知之,不能改,是無勇。”人能知自己的過處,是大智,堅決改之,是大勇。從這個意義上講,周揚的確做到了大徹大悟,大智大勇。“文化大革命”以後,在那一個全民族反思的年月里,周揚同志真誠地動情地向那些受過傷害的同志致歉,同時淚眼模糊的剖析自己。在談到30年代文藝問題時,他不止一次地提到他們對魯迅先生的意見尊重不夠的缺點,作為一位文藝界長期的領導人、理論權威,他良知的反思具有深刻性與徹底性。
從歷史的反思中向受傷害的同志表達愧疚之意,周揚首先想到的就是馮雪峰同志。
馮雪峰同志比周揚同志長五歲,他與周揚一樣,都是在一九二七年國民黨發動“四·一二”大屠殺的白色恐怖中加入中國**的。在周揚因白色恐怖失掉黨的關係時,是擔任“左聯”黨團書記的馮雪峰和夏衍恢復了他的黨籍。在左翼革命文藝陣營中,周馮兩人曾經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是相濡以沫的同志。
遺憾的是,這種關係並沒有多長時間,兩人就幾乎從戰友、同志成為冤家對頭。這起因也就是眾所周知的,馮雪峰從陝北到上海沒有去找周揚、夏衍等黨員,而去找了魯迅,以及“國防文學”和“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兩個口號的論爭。尤其以後在魯迅答徐懋庸信中點出“四條漢子(田漢、夏衍、陽翰笙、周揚)的問題,使他們的處境十分尷尬。
建國以後,馮雪峰曾任中國作協副主席,《文藝報》主編,中國作協黨組書記,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周、馮二人雖同屬文藝界,但當年“兩個口號”爭論的陰影,一直在他們之間遊盪,不但情感隔膜,甚至思想也常處於對立狀態。到一九五七年反右時,作協黨組擴大會舊事重提,“兩個口號”的論爭又成為馮雪峰被劃為右派的“罪證”之一;再往後,“文化大革命”揭幕,“國防文學”又被野心家**誣為資產階級口號,周揚首當其衝地被揪斗直至入獄;主張“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的馮雪峰,也未能倖免,受到殘酷的迫害。直至一九七五年馮雪峰生病在家,周揚從監獄釋放出來,他去看了雪峰。兩位命運多舛的同志站到了一起,相逢一笑泯恩仇,多年的芥蒂終於冰消雪融。
在這次歷史的會面之後,馮雪峰寫了他生命中的絕筆:《兩隻錦雞》。文章中兩人胸懷寬闊、對歷史有深刻認識的形象,也躍然紙上。
因在文藝界工作多年。周揚、馮雪峰之間的這種戲劇性關係,我也有所了解。也許正因為如此,徐慶全同志才將這部《周揚與馮雪峰》書稿送給我,希望我能讀完全稿,提提意見,特別表達了希望我為之寫序的願望。
《周揚與馮雪峰》全書25萬字,比較準確地描寫了兩個個性鮮明的歷史人物彼此的牽絆、糾葛、恩怨,以及他們在歷史風雲的變幻中跌宕起伏的命運。讀完這部書稿后,雖然對我很有些啟發,也讓我頗有感慨,但要提筆寫序卻讓我十分猶豫,難以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