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精(十六)
笛子看見自己奔跑在帶着露珠的草地上,七彩的露珠,天空底下旋着七彩的蜻蜓,還有秧秧,秧秧像個舞者一樣在露珠上翩翩起舞,然後有母親的聲音,壓抑的,歇斯底里的……
笛子驀然睜開眼睛,看見黑暗中木質的天花板,上面懸挂着一個青蛙布偶,那是秧秧掛上去的。很容易地,笛子就被拉回了現實之中。母親的聲音依稀可辨,壓抑的、痛恨的、絕望的、帶着哭腔的母親的聲音。
爭吵又開始了。
笛子看着那個在窗戶透進來的風中搖晃的青蛙布偶,一動不動,只緊張地捏緊了自己的手,努力地聽着。聲音驟然地變得激烈,笛子下了床,趴在地板上,聽母親哭泣着責罵父親,還有父親的聲音,父親同樣壓抑的聲音:“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母親聽了這話頓時壓抑着痛哭起來,絕望地痛哭,並且絕望地爭辯:“那不是我做的!”
父親出去了,很響的腳步聲,很重的摔門聲,然後,除了母親絕望的哭泣,什麼都沒有了。
笛子慢慢地起身,光腳試探着,輕輕下樓。
笛子在樓梯上看見了跌坐在沙發上的母親,用手捧着臉壓抑着痛哭的母親。笛子坐在樓梯上,緊握欄杆,無聲地流淚。
彷彿茫然地站在一片廢墟之上,而那廢墟,曾經是自己容身的唯一地方。
第二天,笛子就明白了父親為什麼發怒。
是秧秧,確切地說是劉蕭,找了幾個外校的高中生,把李麗堵在巷子裏,給了她一記耳光,並且說了一些威脅的話。
凡鵬聽到消息以後,那震驚可想而知。
他那時頭腦是混亂的,只拿着惠竹一頓好罵。
惠竹找來了秧秧。
秧秧承認了——她並不覺得那是卑劣的,卻意外地挨了惠竹一個耳光。
秧秧震驚地看着惠竹,捂着臉跑上樓,邊跑邊哭着叫:“我還不是為了你好!……我恨你們!”
惠竹也哭了,跌坐在沙發上,絕望地哭,她不是為了要澄清自己的委屈,而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做出了這樣近乎地痞流氓的事,而這事的緣由,是他們這對不稱職的父母。
笛子驚慌地站在房間的角落,看着發生的一切,張皇地哭泣,不敢上前,也不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