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血咒源頭
我只覺得有一團淤血凝固在頭腦中,我的全身都在顫抖,我無數次地想打斷仁增喇嘛的話,又無數次地忍了下來,我感覺整個人像要死了一般,我說不出是什麼心情,我只想仰天咆哮,命運何其可笑,何其不公,何其弄人。
都是錯的,從一開始就錯了,結局更是錯。
我轉頭看向老黃,他眼裏全是震驚,抖着嘴唇什麼都說不出,我何嘗不是,故事不長,但很多東西都有了答案。
我從未想過血咒的來源就是神哥,我們曾嗤笑過世界上怎會有永生神,但他真的是永生的,他真的是神,沒什麼比這個消息更讓人覺得荒誕。
我們再怎麼難以置信,這也是事實,他的確去過古墓,但誰能想到他本身就是從那裏出來的,那口被安置在巨門前的青銅巨棺,就是他曾經的居所。
我不知道他在裏面躺了多少年,他應該是在沉睡吧,他屬於另一個更古老的文明,他本可以永遠地享受安寧,直到兩千多年前被一群別有用心的人吵醒。
他的命運改變了,他的確是守墓人,但他守的不是秦皇陵,秦始皇逼迫墨家在他身上種下血咒,抹除了他的記憶,把他變成了自己的守墓人,血咒的真相也遠不如我們看到的那麼簡單,誰能想到一代帝王為了永絕後患,竟安排了這樣一出。
秦始皇用血咒來殺死所有的知情人,他不能允許永生的秘密泄露,神哥本身就是永生的,他用血咒控制了他,讓他能夠感知到玉的位置,他給了他一個任務,那就是把漏網之魚全都殺掉。
真是好大一盤棋,他連兩千年後的準備都做了,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裏,若不是神哥意識到世界發生了變化,意識到我是無辜的,他一定會殺掉我。
我想着,只想發笑,原來墨家什麼都知道,假阿川曾跟我說過,神哥的任務是殺掉我,當時我沒信,現在卻懂了,他的任務的確是殺掉我,但他不是秦始皇的傀儡,他有自己的思想,他是善良的,他放了我一條生路。
難怪墨家會在他面前那麼心虛,那麼歉疚,這的確是墨家欠他的,墨家親手把他變成了秦始皇的守墓人,我能理解神哥的恨意,哪怕隔了兩千多年,他同樣記得仇人的血的味道。
我當時震驚於神哥的瘋狂,現在只覺得他還不夠狠,如果換做是我,兩千多年來被蒙在鼓裏為仇人賣命,得知真相的時候一定會發瘋。
他比我理智得多,他竟肯聽墨家的解釋,換做我一定做不到,就算墨家是被逼迫的,我也會控制不住自己殺光他們,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他究竟壓下了多大的仇恨,究竟承擔了多少。
古墓里的人是他殺的,他說得沒錯,這些人早該死了,活了兩千多年,他們早該死了,那像野獸一樣的致命傷是他留下的,在沙漠裏殺死假阿川他們的也是他。
他應該是背着墨家人行動的,墨家肯定知道他的身份,也能猜出真相,但十九也沒說錯,他們沒有親眼看到,就不能確定,現在想想,他們只是不想讓我知道罷了。
我曾無數次地為神哥擔心,卻連墨家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能力,假阿川一行人真的很可笑,他們自認為知道了不少東西,殊不知自己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們不知道古墓的永生意味着什麼,甚至妄想算計神哥,卻不知道神哥一直都在隱藏實力,他們想得太簡單了,就憑他們幾個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直到最後他們還以為計劃能夠成功,他們以為逼迫墨家提前行動就有了轉機,神哥知道這一切就快結束了,所以他不再隱藏,他毫不猶豫地出手解決了他們。
我不知道墨家到底了解他多少,最開始應該只是淺顯的表面,隨着一次次冒險,他們知道得越來越多,但他們彼此就像商量過,一直瞞着我,我覺得難過,卻也能理解,這些的確不該是讓我知道的事情,知道了這些,也就無法當一個普通人了。
神哥在聽到咒語時發狂的樣子猶在眼前,我只覺得心口痛得發慌,這段咒語他早在兩千年前就聽過了,伴隨着咒語的一定是刻骨銘心的疼痛,血咒被印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四根肋骨被活生生地取出,變成了承載血咒的不祥之物。
我無法想像他遭受了怎樣的折磨,身體的疼痛都是次要的,他更不能接受的是為仇人賣命吧,秦始皇的陰謀或許更複雜,他在古墓中安排了那麼多士兵,誰知是不是想着很多年後從古墓中走出,再次一統天下。
帝王的野心絕不能小覷,神哥殺掉那些人,也是在阻止什麼吧,直到最後一刻開棺,他都以為棺中躺着的是秦始皇,但看到棺中是趙高,他眼中的仇恨就突然消失了,他其實很單純,他應該不理解當年的明爭暗鬥血雨腥風吧。
我回想着從前經歷的一切,只覺得處處都可疑,墨家人很多時候都表現得毫不知情,有的時候卻又好像什麼都知道,我果然看不透他們,我總覺得他們應該是知道的,只是等級森嚴,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阿川早就說過他能了解到的信息很少,但他很聰明,從某些事上就能推斷出真相,那個假阿川出現的時間一定比我想像得更早,他知道的東西並不多。
這是一盤魚龍混雜的棋,是一個擺了兩千多年的局,所有人都是兩敗俱傷,所有人都為此忍受着痛苦,無論是神哥,墨家,我家,還是秦始皇,這場爭鬥的結局都是滿盤皆輸。
阿川說得沒錯,玉指引着慾望,誰有不潔之心,血咒就會降臨到誰的頭上,就算沒有血咒,也一樣得不到好結果,這本就是宿命,永生就是逆天而行,註定要遭天譴。
我的眼前又浮現出那頭巨獸的眼,只覺得心口一陣絞痛,儘管我不知道神哥究竟是什麼,但他一直遮擋着的額頭上的豎瞳已經說明了一切,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瘋狂,我覺得那頭巨獸就是他。
太瘋狂了,我幾乎不敢去想,但現在想想,又覺得一切都是那麼合理,他本就是從那座古墓中而來,他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他覺得自己的歸宿就是那座古墓,他才會做好了打算,想要在一切結束后回去。
他不是求死,這都是墨家人騙我離開的借口,他只是想永遠地生活在那座古墓里,守着他真正該守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那才是他該存在的地方。
我捂住了心口,眼前漸漸模糊,他就是個傻子,他明知道世界已經變了,卻還要回去,他知道自己要走,留給我一塊玉做紀念,他希望我記得他,他為什麼要做這麼誅心的事情,為什麼要把結局變得這麼悲慘,相信我們真的很難嗎。
我知道他是在怕,我們現在能接受他,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后就不一定了,他不知道被我們看見額上的豎瞳會發生什麼,他單純得像是赤子,他不懂得與人相處,他小心翼翼地隱藏着,他怕我們會懼他,棄他,所以寧願離開也不想讓我們知道真相。
他就是個傻子。
我控制不住地流下淚來,當著仁增喇嘛的面,墨家什麼都知道,他們對着他下跪,露出悲愴敬畏與歉疚的神情,他們知道他為此付出了多少,為了不打擾世間安寧,他寧願永遠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古墓里,他們知道要想做到這一切有多難。
這群人都是騙子,都是傻子,神哥應該是沒想到我會堅持在那裏等他,所以他做了一場戲,逼着我離開,他讓我看到染血的衣服,讓我以為他已經死了,他親手把自己關在了古墓中。
墨家人什麼都知道,我能理解他們看到這一切時的心情,他們是遊離在世界之外的人,是上帝一般的存在,這一次連他們都動容了。
我竟親自把他關在了裏面。
我一想起,就覺得心痛難忍,他在墓道中遠遠看到我驚慌恐懼的表情時應該很難過吧,我後悔得恨不得打死自己,如果那時候我露出的不是那樣的神情,他是不是有可能改變主意,正是我的畏懼,讓他知道他真的和我們不一樣,讓他覺得我們不可能接受他。
我想起阿川曾一臉戲謔地問過我,希望他死嗎,雖然我搖了頭,現在想想卻是那麼諷刺,我連他站在面前都認不出,有什麼資格求他跟我離開。
我的指尖在顫抖,連抬手抹掉眼淚的力氣都沒有,我看到身邊的老黃一臉陰翳,他的眼睛都紅了,不斷吸着氣,強忍着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哭。
“老黃,我們回去,回去找他吧。”我哽咽着開口,聲音啞得自己都聽不清。
“崗哨都過不去,怎麼找,水下的路你記得嗎?”老黃沒有反對,他也是想找的,但現實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