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鬼娃兒
如果不是楊鼓提醒,王迦南可能都不會留意到通道深處的異常,那一抹婆娑的黑影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它是躁動的,不安的,蓄勢待發的。
楊胖子吞了口唾沫,寒氣從腳底板蹭蹭蹭的往腦門兒上竄,感覺整個人都要炸了。人在非常條件下總能做出非常反應,這一次,拔槍開保險上膛,一系列的動作做下來,快得簡直讓楊鼓不能相信這是自己在操控自己的雙手。但快又能怎樣,握槍的手,在不受控制的發抖。
王迦南看了他一眼,在查看警員資料的時候就已經對面前的這個胖子有了大體了解,弱點自然也是清楚,“慫了?”
“你先走。”楊鼓認了,向人認慫他辦不到,但是裏頭的不一定是人。
回應他的,是一束無比刺眼的光柱。
手電的燈光如同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筆直的插進了通道的深處。
當楊鼓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視野猛然開朗,一團人形的黑霧直接暴露在燈光下。
看不清面貌,唯有一雙閃爍着紅光的眸子,血腥而又暴戾。
“砰”
楊鼓開了槍。槍口的火光一下子蓋過了那雙眸子的顏色,只看到那蓬黑霧猛然震蕩了一下,緊跟着,一聲幾乎要將人的耳膜刺破的尖嘯響徹整個通道。不待前方兩人反應過來,黑霧調轉身形,急速的向通道內部掠去。
王迦南掏出槍,作勢就要追上去,卻被楊鼓一把給拉住了,“幹什麼去?找死?!沒看清那是什麼東西?”
“我確實沒看清,但肯定不是鬼。”
說罷,扯開楊鼓的手,自顧自的大跨步追上前去。
“曹尼瑪,你想死老子還不想呢!”楊胖子跺了跺腳,嘴上氣急敗壞的喊道。但是思前想後,硬氣也不過兩秒,還是提槍跟了上去,“特娘的,早知道頭年那事兒就應下了,老子為國捐軀了,那丫頭還能撈個撫恤金,烈士家屬,好歹不用去愁吃穿。”
王迦南快步走到黑影原先的所在地,低頭打量了兩眼,心中頓時安定下來,“有血。”
有血就代表它是個有肉身的活物,但凡是無法免疫槍支傷害的,就有底氣與之周旋。
楊鼓抻頭看了一眼,心裏的大石頓時落了地,長舒兩口氣,腦子又活絡起來,“你說會不會是那守墳的老頭兒扮鬼嚇唬咱?”
“有可……等等,你看這些腳印。”
因為那東西受了傷,地面上有血,轉身的時候陰差陽錯留下了腳印,這個腳印登時又把楊胖子的眼給看直了。
巴掌長,每個腳趾都看得清清楚楚。這分明就是一個小娃娃的腳印!就跟,就跟身側牆壁上印着的一模一樣!
氣氛再度壓抑起來,試問如果不是守墳老頭兒的話,又有哪家的娃娃會出現在這兒?長得也忒滲人了點兒,還有,這牆壁上的腳印怎麼解釋?
正當楊鼓腦子裏一團亂麻的時候,王迦南幾乎是猶豫都沒有猶豫便動身了,他向來信奉眼見為實。
因為對那黑影的整體實力欠缺了解,所以兩個人都相當的謹慎,況且這條通道楊鼓等人走過,盡頭塌方,只要那東西不會穿牆,就絕對走不出去,故而現在只要穩住陣腳不要被偷襲就好,根本沒有急速奔行的必要。
“哎哎,我想起來個事兒,小時候我爺跟我說過,咱們這一塊兒山區裏有鬼孩兒,你說裏頭那個會不會就是?”
王迦南腳步一停,“鬼孩兒?”
“嗯,鬼孩兒,我也就是聽家裏老爺子說過,沒親眼見過。說是山精養大的,長不大,光着腳丫子在雷區里跑,身子輕,踩着雷也不會炸,喜好吃人肉,所以在雷區裏頭死的人,大半兒都找不着了,就是進了它的肚子。”
“你信?”
“什麼叫信不信?這都真事兒,雷區里死的人野獸那都不敢進來吃,就算是爛了,也得有個頭蓋骨留下,要不是讓它給帶走了,還能上了哪兒?”
“山頂上那些墳堆你沒看見?”
楊鼓一愣,旋即不屑道:“你說是那老頭兒給埋了?呷,你那是不知道,這老頭可不是什麼善人,往前讓他往外帶個屍體都要給好處,他能有那麼好的心?再者說了,咱們這雷區縱橫幾十里,上下幾十年,毀在裏頭的人遠不止那些。還有人親眼看到過鬼孩兒吃人的,不然我能跟你瞎說?”
這回輪到王迦南吃驚了,“有目擊者?”
“有!就咱肖虎山上的老獵戶,常在外頭走的,十個有六個都說見過。”
如果只是一個兩個,那不排除造謠的可能,但目擊群眾有這麼多,就不得不重視了,“那你先前怎麼不說?!”
“嗨!我先前一直想着是陪葬的童男童女在裏頭折騰呢,就沒往活物上想!”
“活物?這鬼孩兒還是活的?”
楊鼓點了根煙,“肯定活的啊!就是長不大,家裏老爺子遇到過,抬槍打過,沒打死。那玩意兒記仇,你打它,它好了就偷偷跟着你,有它在,山裏頭的野獸都不敢露頭,當時我爺爺有大半年沒獵到東西。後來發現是讓纏上了,抬手又送了一槍,打那就沒再看見過。說到底,也是個欺軟怕硬的玩意兒。”
“要按照你說的,那它應該多少歲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反正比人能活,老爺子臨走之前還交代了,人走就燒,要是埋了,那玩意兒一準兒回來刨他的墳,吃他的肉……”
楊鼓一說就停不下來,又開始叭叭那段老故事,王迦南心中的戒備有一大半被好奇替代了,他也是滇南的人,因為職務需要,對各個地區,各個民族的歷史都有了解,傳說習俗之類更是不在話下,卻對楊鼓嘴裏的鬼孩兒聞所未聞,對於這種增長見識的新奇玩意兒,他一樣熱衷的很。
約摸着沒有多少路了,楊胖子很是自覺的跟了一個下回分解,閉嘴噤聲。兩人舉着手槍,步子由大變小,手電的燈光來回掃動,筆直的光柱就好似一柄攪動黑幕的長棍,不斷搜索着藏匿在深處的不明生物。
通道里只有兩個人的輕微的腳步聲,安靜到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說句實在的,經過先前的討論,兩位警察心裏都已經有了三分底氣,哪怕只是對鬼孩兒的猜測,也能有個心理安慰不是?最起碼的,楊胖子握槍的手不抖了。
“我說,是不是到底兒了?”
王迦南腳步一停,手電的光柱確實已經打在了通道盡頭的牆壁上,他們之間的距離最多也不過幾十米,來來回回找了半天,也沒瞅見那鬼孩兒的身影,這就出了奇了。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加大了步子,緊趕慢趕到那堆從上方坍塌下來的亂石堆前,明亮的燈光把周身打得通亮,果然,它不在這裏。
“連個縫兒都沒有,怎麼跑的?”楊鼓摸了摸牆壁,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王迦南也是糾結了好一會兒,突然之間,猛地一個抬頭。
他們的頭頂與通道頂部還有四五十公分的距離。
“回去!”說罷,轉身就往回跑。
期間,手電的燈光一直在通道的頂部掃動着,終於,在他們往回折了近一半路程的時候,王迦南在頭頂發現了幾個手指頭大的小孔。
這下子不用說楊鼓也明白了。
敢情那東西跟他們來了個燈下黑!它壓根兒就沒往裏跑,只是回頭縮了一段兒就伏在了通道的頂端,因為身上都是黑蒙蒙的,只要把眼睛遮住,就能和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躲過兩雙眼睛的探查,待到兩人從身下走過,就能逃之夭夭。
說起來,楊胖子也是幫了大忙,如果他們倆能細心一點兒,搞不好還能識破它的伎倆,關鍵這一路上他都在說故事,兩個人都有點兒走神兒。
“奶奶的,這東西我說吧,到底是鬼精鬼精的。”
王迦南理都沒理他,就是掃了頭頂的那幾個指孔兩眼,這得有多麼驚人的指力?
懷着最後一點兒希望,繼續往回摸,一直走回到門口,也沒有再次發現那東西的身影,楊胖子錘了一下牆,“完了,這回可算是讓它給惦記上了,我們家老爺子跟它有仇,幾十年了,搞不好都忘了,這回我這孫子輩兒的又來一回,可算是給它提了個醒兒了。”
“你怎麼確定,這個跟你爺爺得罪的那個是同一個?”
楊鼓登時一眯眼,“你的意思是有好幾個?”
“不能么?你說很多人都見過,無外乎是兩種情況,第一,它的活動頻率很高,第二,它不是唯一的。”
“聽你這麼說倒也是……哎,你說它會不會從這兒下去了?”楊胖子指了指地上的裂縫。
王迦南看了他一眼,意味萬千。
如果自己的推測正中事實,那麼大家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會不會還有其它的鬼孩兒?又或者說,這裏,就是它們的老巢?再直白一些,倘若那東西受創以後,沒有選擇向外逃逸,而是躲進了裂縫裏,那這底下……
宋青樹用手臂支撐着自己爬起來,跟到白爭的身旁,放目遠眺,吃驚程度不亞於前者。果真不是墓穴,但是那又怎麼樣?這麼大的一片城,還能找不到值錢的東西?
“我們一定要下去么?”白爭總覺得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尤其是那些散發著墨綠色光芒的石球,給人以一種無比詭異的且毫無由頭的壓迫感,這種感覺早在上頭遇見第一個石球的時候就出現過,眼下有這麼多,那種感覺更甚。
“不下去怎麼發家致富?不下去怎麼為民除害?於公於私,給我一個不去的理由。”
確實,沒有不去的理由。
“不過也不急,先去那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