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死亡禁地
老穆自然不識得我,瞧他警覺的模樣,想來方才必是出了大事,這會兒,我心下忐忑,竟是不敢動彈。要知道,這架勢,但凡我稍有不慎,那匕首已是見血在喉,開不得玩笑了。
還是宮本清子反應機敏,這當口倒是臨危不亂。見着情況不妙,不由說道:“這位先生,誤會了,我倆真是拜訪馬老爺子的,初來乍到,多有冒犯,還請您見諒。”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宮本清子又是微笑示人。老穆微微蹙眉,表情少許緩和,不過手上勁道不減,就是逼問:“拜訪馬大當家的,用的着深夜來訪嗎?我看你倆形跡可疑,不像本地人,你若再不說實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
一時間,宮本清子讓他問的啞口無言,就這時,屋內突然傳來一個老邁的聲音,“老穆,放他們進來吧。我倒要看看,是哪位故人要見老朽了。”
屋內昏暗,只隱約一個黑影,正是說話之人。
這時,老穆哼的一聲,收起了匕首,冷冷說道:“兩位,請吧。”
我心下一驚,想不到黑壓壓的屋裏還有他人。瞧着聲音,極為耳熟,驀然間,二人都有些驚魂未定,只隨着老穆進了裏屋。
大廳之上,桌上油燈晃動的厲害,一個枯瘦的身影正背對而立。
“馬大當家的,人帶進來了。”
那人看也不看,只微微點頭,許久,他轉過身,便是向我倆望去。
馬步山!我怎麼也沒想到,此刻站在二人面前的,居然是他!報紙上寫的明明白白,這位哥老會堂主,不是給日本人擊斃了么?怎麼這會兒居然死而復生??!
“兩位,找老朽何事?似乎我們未曾謀面過吧!”馬老爺子話里雖是平靜,但我感覺得到,自有一股威嚴,事實上,一旁的老穆聽了這話,已經按捺不住,怕是隨時要出手了。
瞅這架勢,我急中生智,索性大着膽子蒙上一蒙,“馬大當家的,實不相瞞,我倆是看到街上的報紙過來的,深夜來訪,本為悼念而來,不想大當家的還活着,這,這太讓人意外了。”
“哦,是么?”馬步山饒有興趣地瞅了瞅我倆,繼續說道:“這位先生,您編故事的本事可不怎麼樣啊,說吧,你怎麼認識老穆的?!”
顯然,我一進門就認出了老穆,馬步山已經是懷疑上了。這功夫,我要是解釋不通這事兒,今晚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雖然,我心知這會兒不過在幻境之中,宮本清子完全可以讓我從催眠里蘇醒。不過心裏還總是有些不甘。就在這時,一旁沉默許久的宮本清子終於開口了,“馬先生,我想在這件事上糾結,對你我並無好處,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秋官的下落,或許比這重要的多吧!”
聞言,馬步山就是神色一變,厲聲說道:“你們究竟是誰?!”
驀然間,氣氛猛然緊張起來,靜謐中,老穆或是馬步山隨時準備出手,此刻這兩人齊刷刷看向宮本清子,就看這個女人要說出什麼道道來!
宮本清子卻是渾不在意,顯然此刻的她,已然猜到了事情的大概。那便是秋官被日本人劫走了,馬步山定是焦急萬分,要知道,他與陸汶崖之間,可謂是莫逆之交,這回居然在會館裏出事,他這個大當家的,顏面何在?!
宮本清子伶牙俐齒,直說的馬步山暫且放下懷疑。不多時,他索性坐了下來,朝我倆揮了揮手,“既然二位也是為營救秋官而來,我也不再多問什麼,坐下說無妨。”
甫一落座,馬步山便是和我倆講起了實情的始末。原來,自打秋官來會館沒半日,館裏就進了日本人,為首的正是那位號稱帝國之花的南造雲子。
馬步山人脈極廣,在南京早就聞得這女子的厲害,加之這番在亭陽幾次交手,連着家中獨苗也折在了她的手裏,自然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時間,雙方大打出手,無奈日本兵人多勢眾,又是荷槍實彈,饒是哥老會眾多好手,也不過肉體凡胎,怎挨得了槍林彈雨?!
果不多時,幫中兄弟死傷大半,連着馬步山也插翅難飛。危急關頭,幫里老管家冒死假扮馬步山,被日本人的子彈打成了篩子,這才為他殺出了條血路。
不過也虧得血肉模糊,日本人終是無法辨別,只道馬步山已被擊斃,這才逃過一劫,不過秋官終究還是被俘虜了去。
我聽的驚心動魄,不想會館裏發生了這麼多事,不由得長吁短嘆。
須臾,馬步山告訴我一件奇怪的事。從派出去的探子回來講,秋官劫走後,並沒有送往鳳儀閣,恰恰相反,南造雲子卻是親自引一路人馬,直接往東面而去。
起初,我也以為南造雲子是為風伯膽而來。可照馬步山的說法,這個日本女人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東面?他們是要去哪裏?!
馬步山講到這,表情突然凝重起來,竟是不再多言。當真讓我看的心急,宮本清子更是連連追問。
就這時,一旁的老穆忽然開口了,“他們去的那地兒,是亭陽有名的死亡禁地,多少年了,從來都是有去無回,天知道,這幫日本人要幹什麼陰謀!”
一聽這話,宮本清子更是好奇起來,“穆先生,您說的這地兒,真這麼邪性?!不會是以訛傳訛吧!”
話音剛落,馬步山忽是站起身,緩緩走向了門口。偌大的背影在昏暗的油燈下模糊起來,許久,他仰天一嘆,“罷了罷了,為了汶崖的骨肉,哪怕刀山火海,老朽也要走上一遭,更何況我倒要看看,南造雲子這娘們究竟要幹些什麼?!”
想這馬步山是何等厲害角色,刀口舔血如家常便飯,怎麼提到這地方反而躊躇起來。驀然間,宮本清子輕聲問道:“大當家的,這個地方到底在哪?我怎麼從未聽過?!”
此時馬步山頭也不回,彷彿置如罔聞,突然靜謐的夜裏,他的聲音響起,冰冷得毫無感情,“從這往東走,五十里路程,就是那個死亡禁地,它有一個名字,叫做茬哈爾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