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又食武昌魚”考
1957年春——**第一次暢遊長江的次年,《詩刊》創刊號首次發表了**的詩作,其中一首是:
水調歌頭
游泳
一九五六年六月
才飲長沙水,
又食武昌魚。
萬里長江橫渡,
極目楚天舒。
不管風吹浪打,
勝似閑庭信步,
今日得寬餘。
子在川上曰:
逝者如斯夫!
風檣動,
龜蛇靜,
起宏圖。
一橋飛架南北,
天塹變通途。
更立西江石壁,
截斷巫山**,
高峽出平湖。
神女應無恙,
當驚世界殊。
世人看了這首詩,才知道**在武漢遊了長江。
姨父考證說,**詩中的“長沙水”是有具體含義的。**的隨員告訴我,**來武漢那天,先在長沙看了清水塘,那是他青年時代跟他的夫人楊開慧進行革命活動的地方。清水塘有一眼很有名的水井,他看清水塘的時候,又特意喝了這眼井裏的“長沙水”,然後從那裏乘汽車直奔機場,登上伊柳14型飛機,飛抵漢口王家墩機場。姨父掐指計算,**從長沙坐飛機到武漢,途中飛行了一個小時零一刻鐘;從機場到江漢關碼頭上船,用了半個小時;下水游長江用了兩個小時,從離開長沙清水塘,到中午用餐吃了清蒸鯿魚,相隔五個多小時,所以說是“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
那麼,樊口鯿魚何以成了“武昌魚”呢?姨父說,這要感謝香港《大公報》的一位記者,是他替我們下了一番考證的工夫。不知道這位記者通過何種途徑得知他是**“萬里長江橫渡”的當事者,就帶上**的詩詞找他“搶新聞”。當時,**游長江屬於內部機密,湖北省委和中央公安部都沒有通知他接待這位記者,他就毫不客氣地“無可奉告”了。記者卻一頭鑽到湖北省博物館裏查資料,還作了實地考察,一個月以後又來找他,喜滋滋地宣佈考察成果說,“又食武昌魚”的“武昌魚”應為樊口鯿魚。樊口古為鄂城管轄之地,鄂城古稱武昌,故而樊口之鯿魚亦即武昌魚也。
姨父說,還真叫這位記者說對了。當時,他只知道樊口鯿魚最好吃,因為樊口是江、河、湖交界的閘口,里湖外江,此魚在閘口上進進出出,兼得江、河、湖水的滋養,練就一身肥而細膩的好肉,特別是魚頭靠肚皮之間、脊背上的那塊肉格外鮮嫩好吃。所以要去買最好的樊口鯿魚做給**吃,不料想從此成就了“武昌魚”的歷史地位和赫赫大名。
四十六年以後的2002年秋天,姨父正在看中央電視台現場直播三峽大壩導流明渠截流新聞,忽然想起了這位香港記者,他說,我很想念這位記者,卻忘了他姓甚名誰、不知他身在何方。如能打聽到他的下落,我一定要把**第一次暢遊長江的具體經過告訴他。比如,“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這就是後來建成、眼下還在使用的長江大橋,當時剛剛冒出來兩三個橋墩。**正是在橋墩下游下水的。“高峽出平湖”就是現在的三峽庫區,首期蓄水高度為一百三十五米,這不就是“高峽出平湖”了嘛!不過,旅遊者不必擔心,神女峰沒事,庫區淹不住她。所以老人家說“神女應無恙”啊!老人家游着水,還想着長江大橋、三峽大壩的建設,還想着不要淹了神女峰,這真是當今世界上最大的事情,所以要“當驚世界殊”了。
姨父的考證並未到此結束,他又大發感慨地說,**的詩句如今已得到歷史的驗證,樊口鯿魚何以稱為武昌魚也已得到了有心人的考證,但是,是誰給**做的武昌魚?又是誰給**把做好的武昌魚端上餐桌的呢?這兩個歷史的空白只好由他來填補了。
姨父用手指點着我的鼻子說,你記住,是廚師楊純卿給**做的“武昌魚”,是清蒸。楊純卿還帶着一個打雜的下手,可惜我沒能記住他的名字,這個小小的空白姑且存疑待考。楊純卿的下手把鯿魚開膛剖肚,拾掇得乾乾淨淨。楊純卿再撒上一些薑絲,放上幾顆豆豉,再放上一些不能為世人所知、具有極高的知識產權價值的上等作料,用只有他自己才曉得的適當火候蒸好以後,用橢圓形的盤子裝上,把湯潷掉,再澆上一點點油,撒上一點點蔥花。這時候,管理員金文俊、服務員吳素英已經把桌、椅、檯布擺好、鋪好了。給主席端盤子上菜的是吳素英,她做事手腳麻利,沉得住氣,走路如一溜輕風。切記,擺檯子、鋪檯布、端盤子是她和金文俊共同完成的歷史使命。
姨父誇說,金文俊和吳素英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大概就是在他們上“專船”為**服務的時候,兩個人眉來眼去地產生了感情,私訂了終身,後來就喜結良緣,又被調到武漢附近的應山縣工作去了。“文化大革命”后,金文俊當了副廠長。我和你六姨去武漢,又和他們見了面。他們兩個已變成老頭子、老太婆了。我說,眼下沒有過去那樣的光榮任務了,你就給我找個地方釣魚,好嗎?金文俊說,好,我包了。當然,這是后話,不在考證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