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認真說起來,該是袁靖淵為護未過門媳婦勇抗衛國公府的紈絝嫡三少一戰成名,讓不少老百姓都想來看看這對男女主角,既然來了,就順道買點心,沒想到,點心竟然不輸一些百年老店,甚至更為出色,於是,攤位的生意愈來愈好,不僅有小老百姓來買,聞香而來的大富商、甚至好奇的宗室也都派了家中奴僕來買。
在人手嚴重不足下,李宜鳳跟樂嬤嬤也來幫忙,好在,攤子只有擺兩張桌子,大部分客人都是買了帶走的多。
此時,一輛馬車在前方停下,兩名丫鬟先下車,接着,一名戴着帷帽的小姐走下來,一行三人就往這攤子走來。
「客人要買什麼?可以先看看,再到後面去排隊。」樂嬤嬤笑着走過來招呼,指指沿着磚牆在樹影婆娑下排隊的長長人龍。
但主僕三人都沒理她,居中的小姐倒是上前一步,看着正在蒸糕點的焦黎兒。
焦黎兒抬頭看着戴帷帽的姑娘,親切一笑,「抱歉,客人有點多,小姐要不要晩一點再過來?」
帷帽下,蘇寧月瞪着這張臉,深深吸口氣。剛剛下車時,她已打量過焦黎兒,覺得她僅一身素衣,無半點首飾,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寒酸味,但此時近看,她的五官卻比自己正色,尤其那雙明亮如湖的瞳眸盈盈含笑,讓人嫉妒。
她就是憑這張臉迷惑了袁靖淵嗎?分明就是一個鄉下村姑,沒半點教養拋頭露面的在街上賣粗俗便宜的點心,永遠也上不了檯面。
焦黎兒微微蹙眉,雖然帷帽沒掀開,但她還是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的敵意。
「癩蝦蟆還想吃天鵝肉。」蘇寧月一出口就是一句奚落。
焦黎兒一愣,而在旁鋪了兩張油紙要包糕點的李宜鳳頓時怒了,「你說誰啊!」
樂嬤嬤也不豫,「雖不見姑娘容貌,但有婢女隨侍,想是出身大戶人家,怎麼出口如此無禮?」
旁邊買點心的人也都點頭附和,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但對心高氣傲的蘇寧月而言,這些人都粗鄙不堪,她全然沒看在眼底,所以她對着焦黎兒繼續出言不遜,「袁公子的未來,你都不在乎?」
焦黎兒看到李宜鳳一副要開罵的架勢,連忙開口,「袁公子是指靖淵吧?姑娘跟他相識?」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你只要知道我比你更在乎他的前程,所以,我請求你,別仗着一個童養媳的身分,就使喚他來這裏做賬房或打雜,他日後是要做大官的。」
「你有病啊,誰使喚誰,搞不清楚狀況就閉嘴,小黎兒要袁靖淵回去讀書別在這兒幫忙的話,我都聽到耳朵長繭了,是他自己要來獻殷勤!」
李宜鳳忍不住開罵。
但蘇寧月仍是目中無人,繼續對焦黎兒道,「你可知,京城有多少才德兼備的名門閨秀,日後不管袁公子娶了哪個,都比你強。」
焦黎兒輕咬下唇,沉默了。
李宜鳳卻是真冒火了,直指着蘇寧月怒道,「敢來這兒羞辱人,沒膽將帷帽拉下?哈,我知道了,肯定是個醜八怪,這帷帽一掀,我們家的小黎兒肯定將她甩得八條街遠,所以只能動動兩片嘴皮子。」
「你!」蘇寧月怒了,但她還真的不敢拉下帷帽,不敢讓這些人知道自己是誰。
她不該來,卻無法不來,在聽到丫鬟說著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指袁靖淵體貼的幫未婚妻幹活,她就忍不住內心的熊熊妒火。
袁靖淵前途無量,竟淪落到在攤位招呼市井小民,光想她就可惜。
她咬着下唇,瞪向默不吭聲的焦黎兒,「你聽清楚了,袁公子就算高中,若沒有有力人士的提拔,也不過是尋常小官,要成為國之棟樑要花多少年?但若是有人相幫,讓他入翰林院,就有機會入內各,平步青的機會就大……」
「原來,得靠着裙帶或他人代為鋪路的男人才能成為國之棟樑?你就特別喜歡這種沒用的?」李宜鳳呵呵一笑,辛辣諷刺。
蘇寧月大為光火,「我沒有這麼說,我是要焦姑娘別擋袁公子的青雲路,像她這樣的鄉下丫頭,土氣粗俗,絕非袁公子那般如玉男子的良配。」
「小黎兒自小在我袁家長大,由我爹娘一手教導,她若土氣粗俗,我爹娘便是土氣粗俗,我亦是土氣粗俗,袁某不才,說話便是如此直白粗鄙,還望蘇姑娘這樣高貴不凡的千金閨秀別跟我這下等人計較,失了自己的身分。」
袁靖淵冷颼颼的聲音突然響起,而且這一席話聽來自眨,其中嘲諷意味卻濃厚。
蘇寧月倏地回身,從薄紗後面心慌意亂的望着袁靖淵,「我不是……」
一對上那雙冰寒的黑眸,她頓時說不出話來。
過去,袁靖淵溫文儒雅,但從他大病一場后、她就感覺到他變得不同,尤其是眼神,總是冷得讓人發寒,憶起她在尚書府幾次製造巧遇,他也多是如此冷淡。
「蘇姑娘?哈,原來人是你招惹來的。」李宜鳳撇撇嘴,眼神卻是滿意的。
樂嬤嬤見狀低頭笑了。
焦黎兒看着袁靖淵蹙眉道,「你怎麼對一個姑娘這麼無禮?何況她說的……」
唉呀呀,她真的是愈來愈沒用了,他那對黑眸陡地一冷,她後面的話便咕嚕一聲的吞回肚裏了。
袁靖淵握着她微涼的小手,再次看向蘇寧月,「日後,若蘇姑娘是為這攤位點心而來,袁某自是歡迎的。」
帷帽下,蘇寧月眼淚頓時灑落,臉色蒼白,她雙手死死攥緊帕子,「是我多事了。」她驀地越過他身側走人,兩名丫鬟也連忙跟上去。
主僕三人一上車,蘇寧月就將帷帽扯下,馬車答答而行,兩名丫鬟恨不得將自己縮進角落的陰影處,只有她們看到主子的表情有多麼猙獰可怕。
蘇寧月雙手緊握,指甲幾乎都要陷進掌心。
攤位旁,焦黎兒看着馬車消失在街角,吐了口氣,看着站在一旁的袁靖淵,「你實在不該因為我,對那位姑娘……」
「她與我無關,你卻是我未婚妻,夫妻一體,她羞辱你,就是羞辱我。」
她最近聽他這些「夫妻一體,該同甘共苦,榮辱同享」等話已聽到耳朵長繭了,她也不厭其煩的曉以大義,但都像鬼打牆似的,他怎麼也聽不進去。
她輕嘆一聲,伸手輕拍他的胸膛,身高差太多,打不到頭,「其實你真的……」
「小黎兒,能不能聽進我一些話?這攤位上的,你賣的都是真材實料,就如同我對你,始終是真心實意,此生,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妻子,就算功成名就,也絕不納妾。」他說得情真意切。
焦黎兒眼眶微紅,她也不是不懂自己的心,但就怕擔誤到他,所以要努力的不去在乎、不多想,可他卻說此生只有她一個?
「好!說得好啊!」李宜鳳大聲叫好,其它買點心的老百姓也拍手叫好。
焦黎兒這才突然意識到,這周圍還有好多人,因為太安靜,她眼中又只有袁靖淵,她先前才沒察覺,兩人的談話都被聽見,她粉臉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