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舉的西部情結--《西部生命》(12)
一粒黃沙,被人看得渺小,那是天經地義,而人被沙山的山脊線顯得如此卑瑣渺小則令我無比新奇。我簡直無法相信,這麼偉岸的沙山全都是細如牛毛的黃沙堆成。沙子的屬性原本就是鬆散的,是沒有凝聚力的,比如我們常說的一盤散沙。在我生活的東北,無論城市還是鄉村,所有的沙子都是鬆散的。因為鬆散而任人宰割,因為鬆散而過於低賤,因為鬆散而形不成氣候,更形不成風景。但是,在這裏我看到的沙子卻具有着偉大的魅力。這種偉大魅力是來自一種群體意識。它足以震動天地萬物,更能夠震動人類。
然而,古往今來,多少名人志士光顧這裏,他們無不為鳴沙山的奇觀而震動。早在魏晉的《西河舊事》中就有記載:“沙州,天氣晴明,即有沙鳴,聞於城內。人游沙山,結侶少,或未游即生怖懼,莫敢前。”唐時的《元和郡縣誌》中記載:“鳴沙山一名神山,在縣南七里,其山積沙為之,峰巒危峭,逾於石山,四周皆為沙壟,背有如刀刃,人登之即鳴,隨足頹落,經宿吹風,輒復如舊。”五代的《敦煌錄》云:“鳴沙山去州十里。其山東西八十里,南北四十里,高處五百尺,悉純沙聚起。此山神異,峰如削成。”更神異得是沙山的鳴響:“盛夏自鳴”“聲震數十里”。鳴沙山過去叫沙角山、神沙山,後來改為鳴沙山。這說明人們更感興趣的是它的鳴響。它的鳴響已成為千古之謎。可是,至今,也沒有對它的鳴響作出統一的解釋。現代人用科學去探究,得出四種觀點:一為靜電發聲說。認為鳴沙山沙粒在人力和風力的作用下向下流瀉時,含有石英晶體的沙粒相互磨擦產生靜電,靜電放電即發出聲響。眾聲彙集而成大聲。二為摩擦發聲說。認為鳴沙山在天氣炎熱時,沙粒特別乾燥而且溫度很高,稍有磨擦,即可發出爆裂聲,眾聲集合便轟轟隆隆,震蕩不已。三為共鳴放大說。認為鳴沙山群峰之間形成的豁谷是天然的共鳴箱,沙流下瀉時的發聲在共鳴箱**鳴放大,以致於形成巨大的聲響。四為大環境回聲震蕩說。此說認為鳴沙山周圍有一個“回聲震蕩箱”。這個震蕩箱包括山凹,建築物,以及附近的村莊和林帶。我對所有的這些個說道均不以為然。我覺得這些解釋對於鳴沙山毫無意義。
鳴沙山已經形成3000多年。3000多年中,它不停地鳴叫,對大自然鳴叫,對人類社會鳴叫。大自然聽不懂,人類社會也無法聽懂。數千年來,它就這麼鳴叫着。它的聲音越來越嘶啞越來越沉鬱,也越來越深刻。那是一種高亢的宣言也是一種悲憤的傾訴,很遺憾,古往今來,我們的大自然沒有聽懂。要是聽懂了,就不會有那麼多那麼深的斷裂,就不會有那麼散那麼孤寂的荒丘;可惜我們的民族也沒有聽懂。要是聽懂了,這裏就不會有過那麼多的戰亂,那麼多的荒冢,那麼多那麼多的傷口,在流血,一直流着……
我固執地按着自己的邏輯解釋它這生生不息的鳴叫。也許這很牽強,但是,很有意義。
古往今來,那麼多的文人墨客傾聽過它的呼叫,而如此感悟者,非我莫屬。實為幸哉!
7花土溝
——柴達木系列
劉元舉
對於我們許多人來說,柴達木是一個陌生而高遠的地處。3000公尺的海拔,年降水量不足200毫米而年蒸發量卻是2000~3000毫米,是全世界蒸發量最大的地區之一,而它的年日照時數最高可達3602小時,超過“日光城”拉薩和藏南的定日,居全國之首。加之每年春秋兩季那驚天動地的大風沙,使它的環境糟糕透頂。別說常年累月生活在這裏,工作在這裏,你就是到這裏呆上兩天,什麼不用干,也絕非是件容易的事。
茫崖就是花土溝柴達木
最苦的地方首推花土溝。花土溝在柴達木的最西端。它緊挨着新疆,從地圖上看,再往西邁出一步就是米蘭古城,就是樓蘭古城。地圖上把這個地方叫做茫崖。石油人給這裏取名為花土溝。顧名思議,這裏的泥岩地貌呈花紋狀的溝溝岔岔,有一片土山就有一片花紋溝,到處都是土山就到處都是花紋溝。這裏是青海石油局的前線指揮部。指揮部設在市中心的位置。有樓房有院落。還有那種挺講究的月亮門。站在這兒就像站在我家的那一片居民小區。想像中的指揮部是些簡陋的小矮房子,沒有規整的院落,就是有牆也是那種歪歪扭扭的土坯牆。或許我來此之前,耳聞得艱苦太多,我把這裏想像得過於荒涼。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裏是一座城市。
這裏有像模像樣的街道,像模像樣的商店,像模像樣的招待所。就連街上走着的女孩子也穿得像模像樣。隨着步態而擺動的裙子和諧流暢,而那披肩秀髮更能體現城市的柔情。
這使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正到了花土溝。我感覺走在花土溝的街道上與走在瀋陽的街上沒有多大的不同。只不過人少了一點,車少了一點。再一點不同就是這裏時差與瀋陽晚3個小時左右。
在瀋陽這時候已經進入了夜晚,可這裏依然有着明晃晃的光照。
陪同我來的是青海石油局的文聯主席,還有一位新聞幹事。文聯主席是老同志,其實也不過50歲。但是,花土溝沒有老年人,50歲的人在這裏就是老大爺。新聞幹事是位30來歲的北京人。他的父母都是當年從部隊上下來到了柴達木的。那時候,他留在北京姥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