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全才――彭雪楓(8)
冬去春來,洪澤湖春意盎然。陳毅再次視察淮北,彭雪楓設宴雙溝鎮。泗南縣雙溝鎮是淮北名鎮,緊靠淮河,岸邊檣桅林立,風帆如鱗,十里青石長街,兩側店坊擠擠挨挨,透出千年古鎮的繁華、質樸。這裏是全國聞名的酒鄉,雙溝大麴就出自該鎮。
鎮上最大的酒廠——全聚德酒廠廠長是開明紳士、縣參議員賀子謨,聽泗南縣縣長張太沖說來了貴賓,親自迎接。一身戎裝的彭雪楓、鄧子恢和衣着隨便的聞名記者范長江,賀子謨都認識,他只對陳毅感到陌生。陳毅當日頭戴西瓜帽,身穿深藍色的大褂,手提一根文明棍。
“張縣長,這位是……”賀子謨朝陳毅一拱手,問張太沖。
張太沖張口就報:“這位是陳……”。
彭雪楓不等張太沖“陳軍長”說完,便截住了,說:“他是陳大隊長,特務大隊的。”
賀子謨本來就覺得陳毅一身紳士打扮十分搶眼,又有點彆扭,聽彭雪楓介紹說是特務大隊的,也就不再懷疑了。
彭雪楓本意是為陳毅着想,誰知這位賀子謨聽信了他的話,真的把陳毅當作了隨從。宴席上,賀廠長拿出幾瓶珍藏多年的雙溝陳釀,殷勤地給客人敬酒。他開口彭師長,閉口鄧政委,顧不上照顧陳大隊長。“陳大隊長”雖然敬陪末座,主人不去搭理,但自酌自飲,倒也逍遙自在。
筵席上,總是賀子謨敬彭雪楓、鄧子恢,彭雪楓、鄧子恢敬陳大隊長。一頓酒下來,賀子謨總覺得有點不對頭,心想:“陳大隊長雖然談吐不俗,又是特務大隊的,但水平再高,總還是彭師長、鄧政委的部下吧,怎麼彭、鄧二位如此恭敬?送走客人後,他問縣長:“那位氣度軒昂的陳大隊長到底是什麼來歷?吃什麼,喝多少,都是他說了算,他的譜怎麼比師長還大?”
“他管七個師長,你說他的譜大不大?”
“開什麼玩笑?哪有管七個師的大隊長!”一語甫出,賀子謨馬上醒悟了,驚叫道:“這陳大隊長原來是陳毅。哎呀,剛才太失禮了!”
乘着酒興,陳毅一行來到淮河與月牙河之間的沖積沙洲——大柳巷。這裏儼如世外桃園,家家梨樹揚花,處處柳絲吐煙。望着鬱鬱蔥蔥、寬敞平直的十里長堤,陳毅豪情大發,主動向彭雪楓挑戰。
“雪楓,聽說你在蒙古練過馬?”
“我在蒙古大草原上練的是沒有鞍子的裸馬。三個月下來,屁股上生了一層硬繭。策馬越山跳澗,如履平地,那才叫功夫!”彭雪楓說完嘴裏還“喳喳”地回味。
“聽說你吹牛皮,說新四軍中你賽馬無敵?”
“不能說全軍無敵。”彭雪楓脖子一挺,朗聲答道:“只能說沒有輸過。”
陳毅問:“你敢與我比試比試。”
“比就比。”
兩人牽馬來到堤上,並排站着。“開始!”鄧子恢一聲令下,倆人翻身上馬,揮鞭奔馳。陳毅騎的是匹棗紅馬,膘肥體壯,撒開四蹄,像一陣風似地從堤上飄過。彭雪楓騎的是匹青白馬,越壕跨溝,像飛一樣,彭雪楓稱它為“火車頭”。倆人較起勁來,顧不上客氣謙讓,心裏只想戰勝對方。棗紅馬與青白馬交替領先。他們的賽馬引起河中遊客的注意。堤上八蹄翻飛,塵土飛場,堤下觀者如堵,喝采聲入雲。
開始,陳毅還能和彭雪楓一較高下,時間長了,便漸落下風。最後,竟被彭雪楓拉下一大截。
賽馬雖然輸了,但陳毅興緻仍然不減。傍晚回城,看見夕陽斜照,滿河躍金,無數江鷗時而低飛,時而高翔,心潮起伏,他口吟《試馬》一詩,送給彭雪楓:
淮水中分柳巷洲,
平沙綠野柳絲抽;
春郊試馬優遊甚,
難得平生似白鷗。
陳毅雖然與彭雪楓只數面之緣,但倆人卻像老朋友一樣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在陳毅的詩作中,竟有二十餘首與彭雪楓有關。彭雪楓犧牲后,他和着血淚,寫下了《哭彭八首》。這是他一生中寫得最長的悼亡詩。
大捷之後的一粒流彈擊落了璀璨的星座,全黨全軍同悲。**親題輓聯。為彭雪楓遺腹子安全降生,鄧子恢將死訊隱瞞林穎四個月之久。淮北百姓設靈祭祀時,祭品是一碗清水和一面明鏡,敬重他“清如水,明如鏡”。
彭雪楓生平最大的恥辱是被湯恩伯擠出豫皖蘇。四師大部分官兵都來自豫皖蘇,指戰員最大心愿就是儘快收復失地,重返家鄉。
1944年8月,復仇的日子終於到了。經中央軍委和新四軍分會同意,彭雪楓親自指揮四個主力團和一個騎兵團執行西進任務。在誓師大會上,彭雪楓心潮起伏,聲淚俱下:
“同志們!三年前,我們忍痛撤出了豫皖蘇路西陣地。從撤離路西的那天起,我們就發誓一定要收復豫皖蘇邊。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現在,三年的時間到了。我們是豫皖蘇人民的子弟兵,豫皖蘇是我們的家鄉,那裏有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妻室家小,我們的兄弟姐妹。三年來,我們日夜盼望着早日恢復失去的根據地。終於盼到了這一天,為了路西倚門東望的父老鄉親,我們就是血染黃沙,戰死疆場,也是心甘情願的。”
從8月15日到9月10日,彭雪楓率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路西廣大地區,殲滅國民黨頑固派軍隊數千人,奪取蕭縣、永城、宿縣。9月10日,部隊準備攻打距夏邑縣城三十華里的八里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