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子嗣

那丫鬟說到委屈之處，不禁空出手來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強撐着揚起一抹笑道：“若是夫人曉得大小姐今兒個回府，她指不定高興成什麼樣子……大小姐您快進去給夫人瞧一瞧才是。”

薛海娘心頭一陣苦澀，雖然早已有着心理準備，可當自己真正面對感受之時，才知竟是這般無力與難受。

薛老夫人與薛景錚竟是連自己回門的消息都要瞞着不叫許氏知曉，如若自己這一回並未瞞着老夫人尋到此地，豈非待她回了王府，許氏尚且不知她回來過？

粉拳於袖裏不自覺緊握，薛海娘強撐着一抹笑道：“好，你且將葯給我便是，我自個兒進去瞧一瞧娘親。”說罷，便接過那丫鬟手中的葯碗。

走至門口，薛海娘扣了扣門，才聽見裏頭傳來熟悉的，那屬於明溪的清冽聲線。“進來吧，今兒個的葯怎麼送的這般遲……”

薛海娘不理會她的嘀咕，一手托着葯碗，一手推門而入。

正喋喋不休的明溪，在瞧見來人那一刻，嘴裏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一雙杏眼睜得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薛海娘，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見她眼眶悄無聲息地紅了，薛海娘亦是難受的很，她示意明溪暫且離開，自己則是端着葯碗朝許氏的床榻慢慢走近。

紗幔之下，那卧躺塌上的人兒豈止是憔悴不堪。一雙眼睛微閉，隱隱可見眼窩處的烏青，顴骨高高凸起，整張臉瘦的看起來就好似一個年逾古稀，病入膏肓的老嫗一般。

薛海娘將葯碗擱在一旁的案几上，輕輕喚了一聲，“娘親——”

許氏似是有所察覺，微微睜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顏容，那眼中有一瞬間驚現迷離困惑的神色，而後便是趨於平靜。

“你……”許氏雙眸微亮，看着薛海娘便作勢要起身。

薛海娘連連抑制她的行動，扶着她讓她躺下，再將葯碗拿在手裏，輕輕舀起一勺吹了吹才送至許氏口中，示意她喝下。

“海娘，你怎會在此……”許氏面露焦慮之色，“可是在王府受了委屈？”她雖足不出戶，可外頭的流言卻像是無孔不入一般，饒是許氏並未特意去打聽此事，可是那謠言仍是止不住地鑽入她耳朵。

迎親之日南叔珂未親臨迎親，且據說那王府後宅而今是一侍妾掌權，許氏便是禁不住心酸。她雖曉得海娘是側妃，稱不上正室，可無論如何，側妃也遠遠凌駕於侍妾之上。而今，眼瞧着親生骨肉如自己一般頂着風光的名分嫁入旁人府邸，卻是受了冷落，能感同身受的許氏自是覺着難受得緊。

薛海娘心思聰穎，自是曉得許氏言下之意，她搖了搖頭，示意許氏快些將葯膳喝下，“今兒個是殿下隨我一同回府，殿下待我極好，娘親無需替海娘憂心。”

薛海娘如是應着。事實上，她暫且也挑不出南叔珂待她不好之處，很明擺着偏袒着她，許多事兒上更是遷就着她，就連此番回門，也是放下一切隨她一同回府，給足她面子。除了迎親之日南叔珂未能親臨，對於南叔珂後面的所作所為，薛海娘實在是挑不出什麼毛病。

許氏聞言，似是有些激動一般，連連咳了幾聲，方才對薛海娘道：“如此甚好。既是你在王府過得好，我也就沒什麼可盼的了。”言語間有着對自己眼下處境的絕望與茫然。

她並不期盼着薛景錚這昔日的結髮夫君能與她舉案齊眉、惺惺相惜，她原是只盼着薛景錚能予她一絲尊重，在這薛府後宅之中，給她一處棲息之地，可事實上，薛景錚眼下的做法，卻是令她連這一丁點兒盼頭也消磨殆盡。

“娘親，你無須煩憂，哪怕是瞧在我與清惠王殿下的面子上，往後父親與祖母也不會為難於你——”微垂的眼瞼掩下眼中的痛惜，“只怪我回府回得太晚了些，沒法子早些回來瞧一瞧娘親，若是我能早些回來，興許父親還會忌憚着殿下對我的恩寵，而稍稍厚待您些許。”她近乎是咬着牙將這一番言辭道出。

薛海娘心裏頭對薛景錚和薛老夫人的何止是怨懟與憤懣這般簡單。

自她有記憶以來，這府邸上下，便將娘親視作一可有可無的擺設一般，雖是頂着薛府夫人的名號，坐擁正室之位。可薛景錚與薛老夫人卻從來不將許氏放在眼裏。

早些時候，薛老夫人掌權，不願意將權勢放手讓給許氏，後來，又是因着薛景錚寵妾，而漸漸地徹底忽略許氏。

許氏面露不悅之色，她看着薛海娘用力搖了搖頭，“怎可如此說。你莫要仗着殿下對你的恩寵便肆意揮霍，這夫妻之間，唯有進退得宜方才是永久的可取之道。娘親便是在這情愛一字上跌了大跟斗——”她似是極為懊惱一般，眉頭緊緊地蹙在一塊兒。

“我自是曉得——”薛海娘口裏雖是這般應着，卻是從未想過與南叔珂是否有着一世夫妻的可能。故而除了嘴上敷衍，並無他法。

最最重要的是，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出其他的借口來逃避。

許氏緊攥着她的手，長嘆一聲，“其實，娘親本不希望你嫁入皇室，娘親就盼着你出宮之後，尋一家世清白，體貼你、愛重你的男子，草草了卻一生便是。更不希望你嫁於旁人為妾，如此，居人之下，哪怕是日後誕下子嗣亦非嫡系。可轉念一想，即便你是正室，所生子女亦是嫡系又如何。若是不得夫家敬愛，如此也是無用，便像是娘親一般，雖是頂着正室之名，可實際上卻是過得連徐姨娘身邊最得寵的丫鬟的待遇也是不如。”

道罷，她又看着薛海娘道：“可事已至此，若是殿下敬你愛你，娘親也就安心了，如今只盼着你能早些誕下清惠王殿下的子嗣，屆時若是殿下憐惜你，將你冊為正妃，娘親也就不用再為你擔心了。”

誕下清惠王殿下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