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第十一章(3)

她緩緩轉過身,黑色籠罩着她,保護着她。風企圖吹掉欄杆邊有一片發黃的梧桐樹葉,樹葉太濕了,濕得脈絡清晰,呈現一抹青春的綠,頑強地貼在欄杆上。

“因為我不能不愛你。”男的嘴上說的,跟他內心完全相反,他的內心說的是,“一切都已經不可能,尤其是我的愛。”

她靠在他的肩上,從後面抱住他。他轉過身面對着她。經過那麼破裂性的吵架,他們還能親吻嗎?

能,他們能。

他們熱烈地擁抱在一起親吻,吻別這個人世。

譚吶嘆了一口氣。有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他和她就不能敞開一切秘密好好地談一談嗎?總會談出一個不是悲劇的結果。

台上女人跳樓,手攀着窗框好久,男的求他下來,女的說:“沒有任何希望了。只有這一條路。”

男的:“那我們一起跳。”他往上爬。

女的:“不,不,你再靠近一點,我就往下跳了。”

男的:“我靠近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他們禁不住在窗台上火熱地擁抱親吻,女的左手放開窗框,一下子沒站穩,男的把她抓緊不放手,他們一同掉下高樓。他們彼此叫着對方的名字,空中傳來一聲悠長的“我愛你”。

沒有聽到最後落地的聲音,比真正聽到更讓人富於想像。

看綵排的全場人發出一聲驚叫。哪怕他們早知道這個結局,依然會驚叫。然後才是全場鼓掌。除了劇團的人,還有幾個采場子的女記者,還有幾個不認識的男女,不知通過誰的後門進來的。以前在戲上演前,譚吶一向嚴令不準外人先看。不過這種戲,情節被小報透露出來,看的人更多,不必在乎。

這樣死去簡直是一錢不值!莫之因還把這個情節當個寶,一再對譚吶說,這是原小說里沒有,專門添加的一段,要譚吶堅決保密。莫大才子竟然天真到要教上海人死可以像活一樣羅曼蒂克。

助手從後排走過來,輕輕地問譚吶:“對不起,台上都停下來等你指示呢?”

譚吶驚醒過來,停下筆:“好,好,演下去,不要停,一直演到底。”他站起來,揮揮手。但是旁邊人告訴他,已經全部演完了,現在要確定一下最後落幕的時間。

譚吶站起來前,他把硬殼筆記本翻了過來。於堇從欄杆后的墊子上爬了起來,把她被風扇吹亂的頭髮用手絹紮起來,納悶地看着他。他注意到於堇的疑惑:這個名導演今天是怎麼一回事?有點心不在焉。

音樂結束,大幕緩降,於堇用甜美的笑容謝幕,一切簡直無可挑剔。譚吶從心底里讚歎:“都說什麼人演什麼戲,這個於堇倒是什麼戲演什麼人!”

排練結束,所有在場的人都興高采烈,這才記起早過了晚飯時間,肚子餓了。譚吶走到化妝室前走廊里,邀請於堇夜宵。台上演員們在收拾道具,台下有人在做清潔,樂隊已經走掉了。

於堇換好衣服,坐在鏡子前擦掉口紅兩頰的胭脂。她對門口的譚吶說:“恐怕……”她不想去做應酬,又不好一口推脫。

“不會太累人,反正你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譚吶不管於堇是什麼意思,他就是想大方地請她一次。他話說急了,咳嗽。這兩天他辛苦得嗓子都喊痛了,有時,只能靠打動作手勢來發命令。

於堇笑了:“你畢竟不是演員出身,我就一直嗓子省着用,不到獻演時分,哪能亮出全套貨色?”

譚吶一大早就到劇場來,忙得鬍子都未來得及刮,這個一向儒雅之人,今天反倒顯出點魯莽。發現她這麼在打量,他反而弄得臉紅紅的。

女記者走過來,要問於堇幾個問題。譚吶客氣地攔住:“對不起,今天太晚了,改日行嗎?”女記者反而不好意思了。譚吶朝於堇遞一個眼色,兩人往出口走。

莫之因正在與男主角說話,明顯聽見他們這邊的話,趕忙走過來,很高興地說:“還是我請於堇小姐吧!早就該我給於小姐接風,於小姐一直沒給這面子,今天就跑不了啦!”

他是社交高手,馬上像熟透了的朋友一樣說話。從莫之因說話的派頭,於堇馬上知道他是誰了,以禮貌的微笑作答。

“你的德性怎麼永遠不變,一見美人,就忘了有幾張鈔票。”譚吶譏笑他,同時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排練順利,他心情高興。

“海上第一名花,整個上海灘都傾倒,別說請於堇小姐吃飯,為她捨命都心甘情願。”

“之因兄,你是九條黑貓的命,現在也已經用完了!”譚吶回他一句。

兩人互不相讓,開着玩笑損着對方。他們三人到了門口。於堇打着圓場說:“一起去,今晚我請你們夜點,到國際飯店省我多走路。最好也叫上陳可欣,謝謝他寫出這麼動人的曲子。”

譚吶說這好辦,他去打電話給陳可欣,讓莫之因和於堇等他幾分鐘。他馬上往回走,回到劇場的辦公室。

打完電話,他覺得若有所失,這才發現他的導演筆記掉在劇場裏了。助手進來,手裏拿了七零八碎的東西,感慨不已:“今天座位上遺失的東西真多,看來這個劇真感人,連你也激動得把東西掉了。”

譚吶說:“我激動?導這種戲我會激動?”

“你把導演筆記掉在座位上了。”助手把筆記本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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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明星兼女間諜的愛恨情仇:上海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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