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四章勸弟弟別犯傻】
這世上有許多人,總是喜歡打着各種為你好的理由,去干預你的私事,而且還不覺得自己有錯。
林大妞真是不能理解,父母也就罷了,可作為朋友,就不能守住關於朋友的分際嗎?干麽非要越界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雷申名就是這種人,而至於管樂,林大妞很頭痛,真是不想繼續想這些糟心事。
他們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覺得在孫青山心中,他們可以比得過自己這個共同生活多年的枕邊人?因為那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才給了他們某些錯覺?
真是夠奇葩的想法。
不過,她不是知難而退的性子,事情既已發生,便要想辦法解決才行。
對於嚴青娘這人,林大妞自認還算了解,經過幾年底層生活的磨練,早就將身上的那絲驕矜之氣褪去,為人精明又知情趣,她不太可能對雷申名產生些旁的想法。
雷申名在十年前,或可被贊一句俊秀公子,至於現在……
林大妞撇嘴,就是一個中年油膩胖子,以嚴青娘的閱歷和眼光,能看上他才是怪事。
而更有可能的情況則是,嚴青娘大概是雷申名年少時那抹觸不可及、只有深藏心底的白月光,全拜那無限的腦洞所賜,林大妞很容易就想到了這種可能,而一旦朝着這個思路去想,便發現好多東西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能夠張口就說出孫青山無情無義這樣的話,想必雷申名定是對嚴家的境況知之甚深,也知道嚴青娘落入賤籍,單這一點就很能說明問題了,試問誰會去關注一個毫無關係的人家,嚴青娘曾經是孫青山的未婚妻,但可跟雷申名半點關係都沒有。
還有那種悲憤之情,好像嚴青娘受了一點委屈,比他自己受委屈更不能忍受一般,甚至指着她的鼻子罵妒婦,林大妞越想越覺得自己窺見了某種真相。
孫青山並未按照往常的時間回家,林大妞想了想,便猜到估計是管樂提前截了胡,將人攔在翰林院外面。
至於管樂和雷申名會怎樣解釋,她並不那麽好奇,因為比起那兩位,她更了解孫青山,說到底,他骨子裏是個驕傲的人,未婚妻被人惦記這種事,好說不好聽,即便嚴青娘此時已經和他沒了半分干係。
小猴子趴在她腿上,一臉乖巧,林大妞輕聲細語地給他講着故事,這些故事,都是她找來的一些典故改編版,這本是她不想讓小猴子太過用功而想出的法子,誰知到後來卻成了難得的親子時間,這是她原先沒有想到的。
小猴子白日碰巧撞見了嚴青娘和雷申名的事,雖然這小子什麽都沒問,卻比問了還叫林大妞擔憂,現在這情況,林大妞也摸不准他到底懂了沒懂,只要一想到這點,她心底就恨得不行,連生撕了雷申名的心都有。
這個王八蛋,敢污染她兒子的眼睛,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發覺心中又生戾氣,林大妞忙告誡自己,兒子還在身邊,她還要給寶貝講故事呢。
給小猴子講了幾個故事之後,小傢伙的頭就開始一點一點的了,林大妞小心地給兒子擦了擦身子,才將他抱上床,直到他睡熟之後才離開。
孫青山回來時天色很晚,誰知沒等林大妞開口,他第一句便問道:「今日到底發生了何事?」
林大妞聞言,看向他,「那兩個人是怎麽和你說的?」
孫青山沉着臉說道:「只說雷兄喝酒誤事,又說他惹了你不高興。」
林大妞問他,「你不信?」
孫青山搖頭,「他話中隱瞞太多,叫我如何去信?再者——」他深深的看向她,認真的道:「你不是會因自己喜好而形於色的人,他們既然能把你惹火,必然是做了一些叫你不能忍受之事。」
在聽見這話之後,林大妞的語氣終於軟了下來,「好吧,來聽聽我的版本吧。」
雖然她心裏早就知道,孫青山不會因為旁人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而去懷疑自己,但真當聽到之後,她還是很高興。
待將事情經過講完之後,林大妞明顯地發現,孫青山的臉色更黑了。
見他這麽生氣,林大妞很是好奇,「他們是怎麽和你講的?」
孫青山沉着一張臉,口中緩緩吐出幾個字,「不說也罷。」
於是,林大妞便知道,大概是與她的話衝突太多。
原本林大妞是想着好好吹一吹枕邊風,但如今看來卻是不用了,雷申名和管樂對孫青山的認識顯然不夠深,一些印象還停留在十年前,沒有想到人都是會變的,而且是在經歷諸多磨難之後。
她相信,孫青山會給她一個滿意的交代的。
「好了,睡吧!時間不早了。」孫青山半摟着她的肩膀說。
夜色悄悄,只能聽見彼此之間微弱的呼吸聲,聞着鼻間熟悉的味道,林大妞沉沉睡去。
但她身旁的那個人,卻是在她熟睡之後睜開了眼睛。
今夜無月,屋內一片漆黑,看不見半分輪廓,孫青山心中壓抑着一股怒火,他不能忍受有人這樣輕賤自己的妻子,這比對他自身的侮辱還不能忍受。
嚴青娘如何,雷申名又存了什麽心思,他都不會在意,可有人想憑藉朋友的身分來對阿玄指手畫腳,甚至妄圖來擾亂他的視線,他絕不允許。
孫青山心中冷笑,他真的有看起來那麽好騙嗎?
既然孫青山對此事已有決斷,林大妞便不再過問,這是長久相處之下,夫妻二人養成的默契。
這日,她正準備帶着小猴子去林家,誰知下人來通報,管樂和雷申名兩位先生求見。
聽了這消息後,林大妞先是驚訝,在她看來,既然孫青山將此事接過去,自然就會解決,這兩人這時候來找她做啥?
林大妞本欲回絕,但轉念一想,又有些好奇孫青山到底是如何處理的,便將兩人請了進來。
本就算是撕破臉了,林大妞就沒有給他們好臉,只是問道:「不知兩位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雷申名神色有些許彆扭,而管樂已經笑着躬身,「弟妹,我二人前來乃是來道歉的,那日我言辭多有冒犯,還望弟妹能原諒才好。」
「先生真是說笑了,那日的話我本來也沒有往心裏去,何談什麽原諒與不原諒呢,先生若是因此事而來的話,可以回去了。」林大妞答道,連面上那抹笑容都顯得恰到好處。
管樂被噎了一瞬,這丫頭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呢,這可叫他怎麽說接下來的話?
不過,好歹也是老油條一根,很快便恢復了神色。
「弟妹如此說可是還記恨在心?說來也是慚愧,那日雷兄因胸中煩悶,便多飲了幾盞酒,這才一時衝動做下錯事,但雷兄保證,他定會為此事負責到底,絕不會叫嚴姑娘名聲有損,雷兄定然會將嚴姑娘接進門,並且保證對她的女兒好。」說到這,管樂看了看林大妞,這才繼續說:「只是雷兄孤身前來京城,身邊也沒個操持的人,所以還請弟妹能勞心,促成此事才好。」
到這時,林大妞才明白過來這兩人打的什麽主意,這哪裏是來道歉,分明是來跟她談條件的。
他們定然是覺得,嚴青娘是孫青山的未婚妻,遭逢大難之後還能有今天,肯定是孫青山多有照料的緣故,而雷申名冒犯了嚴青娘,孫青山才會發怒,至於他們今天來的目的,也很容易理解,作為孫夫人,她當然會厭惡嚴青娘才對,而正巧藉此機會將嚴青娘弄走,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嗎?
她解決了一直以來的隱患,他們也因此上了同一條船,至於孫青山,反正他們已經將人得罪了不是嗎?他在自己面前表明了真心,證明他而非真正的登徒子,反倒能洗刷在孫青山心中的形象。
林大妞真想給對方鼓掌叫好,真是好心思、好算計啊,看人家這手段玩的,簡直比她這個後宅斗心計的婦女還要溜,了不得啊了不得。
只不過他們定是太過匆忙,根本沒有將實際情況打聽清楚,就憑着自己的推測妄下結論,結果就是註定翻了車。
知己知彼啊,林大妞想,這兩人連孫青山真正惱怒的是什麽都不清楚,就敢找上門來,是誰給他們的底氣?
這副嘴臉真是叫人噁心!她總算明白為何孫青山不願多說了,把這樣的人當朋友,自己還曾對他們傾心相待,那真心真是餵了狗了。
管樂面上帶着一抹自信的笑,還在問她,「不知這個忙,弟妹能不能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