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大結局(下)
躺在地上的雲西,瞪着兩隻大眼睛,一霎不霎的盯住因為背負着巨石,而額上青筋橫現的紅眸雲南,一時無言無語,無悲亦無喜。
紅眸雲南艱難的動了一下脖子,扛托巨石的肩膀也跟着顫抖了一下,似乎下一秒,他的身體就會失掉最後一絲力氣,被巨石徹底壓垮。
但即便如此,紅眸雲南臉上依舊強撐着惡趣味滿滿的輕佻笑容,“怎麼?被嚇傻了?還是說你跟雲南的感情也就不過爾爾?”
雲西喉結微動,咽下滿口的血腥,僵澀的嘴角勾出一抹輕蔑冷笑,眸底一抹譏誚諷意寒芒般閃現,“若然如此,你現在的狀態就是灰飛煙滅,哪裏還有這樣的能力,替我扛石頭?下次撒謊請記得帶智商。”
邪靈散着熒光的紅色眸子微彎,艱難一笑,“有時候,真相反而比謊言還要來的破綻百出。不過沒關係,我知道,你只是嘴硬而已,你的心裏最怕的就是雲南徹底消失。沒了雲南,你對我便不會有半分留情,撒這個謊,對我半分好處也沒有。”
雲西的心驀地停了半拍,但是唇角譏諷意味卻更加濃重,“我勸你不要再多廢話了,留着點力氣想辦法把石頭扔下山崖不好嗎?你再浪費時間,咱們這塊多出來的小平台,就要被砸塌了,到時候我摔死了,你還沒完全成型,一樣灰飛煙滅。”
邪靈雲南目光一滯,隨即大聲笑了起來,可是沒笑兩下,就咳出一大口鮮血,直直的朝着雲西的臉噴濺而去。
雲西一個激靈,迅速扭過頭躲避,可是溫柔的鮮血還是濺滿她的側臉。
雲西睜開眼睛剛要發作,就見邪靈雲南額上瞬間滑下大片豆大的汗珠,因強壓住咳嗽而緊閉的嘴唇,不斷溢出殷紅的血,沿着他蒼白的下頜,不住的滑落。
雲西的心瞬間揪緊,“笨蛋!剛才才說省點力氣,不聽我的,這會玩砸了吧!”說著她強撐着身子立起,就要幫他一起撐托巨石。
“你才是笨蛋,”邪靈雲南澀然苦笑,“這石頭豈是凡人能夠承受的,你起來又能幫上什麼忙?”
雲西動作瞬時停住,“那還有什麼方法幫你嗎?”她皺了眉,“要不要我再給你注些鮮血,那樣你會不會就有力氣可以甩開這塊石頭?”
邪靈雲南緩緩闔上眼睛,臉上雖然還帶着逞強的笑容,卻是莫名越發凄然,“要是有方法,你認為我會樂意扛這麼久嗎?你還是趁着這會我還能撐,趕緊跑出去,貼着崖壁帶着,免得這塊塌了,把你也捎下去···”
說到一半,邪靈又咳出一大口血,將地面冰冷的碎石染成猩紅的一片。
雲西的眼淚也在瞬間迸出眼眶,臉上笑容盡數收斂,她身子一動未動,怔愣的盯着邪靈,啞了聲線,“你就是雲南,你一直在支配着邪靈對么?”
邪靈雲南聞言瞬時睜開雙眼,發著熒光的血紅瞳仁,驟然一縮,但那抹異色卻轉瞬即逝,轉眼間就又恢復了輕佻的不羈。
“我勸你還是死心吧,雲南怎能扛住這石——”說到一半,他忽然皺了眉,抑制不住的咳了幾聲,再睜開眼,眸底熒彩驟然黯淡,目光卻異常堅毅,“走,快走!你怎麼想都無所謂,我就快撐不——”
洪水般的淚水瞬間將雲西徹底攻陷,浸滿了她的眼眶,酸澀了她的整顆心臟,令她連呼吸都一時難以為繼。
縱然再多掩飾,縱然再多否認,她都認得出,他就是她的雲南!
“走!”雲南再度開口,卻是力竭的嘶吼,背上的重壓已讓他再也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總有方法···”雲西胡亂抹了一把,掙扎的起身,胸腔的碎裂刺痛立時叫她喉頭一陣腥甜,可是她此時卻絲毫不覺得痛,她此時心心念念的就只有如何卸下他背上那塊巨石,“總有法子···不能放棄!”
她側支着身子,左手哆哆嗦嗦的拔下發上銀簪,而後右手抵住雲南的心臟,銀簪狠狠刺進右手動脈,
“松落落秋螢之火,魑魅爭光,逐逐野馬之塵,魍魎見笑。契約既成,唯吾命是從!”
她望着他汗水血水混雜的白皙面龐,眼淚滾滾而下,哽咽的聲音,一字一字用力的念着。
一把拔出簪子,圓潤的血珠打着旋的從創口出飛出,繞着她手臂迤邐盤旋而行,源源不斷的注入他的心臟。
“雲西,”他望着她,眸底所有戾氣都在一瞬間融散,化為一片熠熠的純凈,彷彿日影投在清河泛起的粼粼波光,“放手吧,我早就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了,走到這一步,已然都是多賺來的。”
“別說話,省點力氣。”
“時候真的到了,”雲南凄然一笑,而後眉頭一蹙,雙臂向上驟然發力,巨石便真的被搬動了些許。
雲西眼看着他彎曲的雙腿直了些,心下頓時一喜,她的血果然有作用。
卻聽他柔柔的聲音繼續道:“我不在你身邊,每日功課一定不要偷懶,詩經後面便是《尚書》《禮記》,書法每日都要堅持,不可斷棄。”
“你不要再說了,我不學,我不練,我不寫,你不在,我什麼都不做!”雲西仰起滿是淚痕的臉,憤憤然怒瞪着他,目光中儘是不屈的倔強。
“白蓮烙印你也不要忽視,這次致我們於死地的菱香,已將你我視為頭號仇敵,得救后,你一定要盡量與符生良寸步不離,只有他,敵人不敢妄動,因為他——”
他的話突然被打斷,並不是她終於說服了他。
只是,她吻住了他。
她被他遺言般的絮叨逼得喪失了全部理智,她被逼得瞬時站起了身子,她被逼得一個前探,張開雙唇,就穩穩的穩住了他的唇瓣,任由他唇間的腥甜在她口中肆意遊盪。
天地瞬間倒懸,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他冰涼的體溫竟然在剎那間有了劇烈的激變,先是灼熱如火炭,炙烤她的神智,燙紅了她的唇瓣。轉瞬又速降了下去,最終變為軟軟的暖。
他乾涸的唇,涼透的唇,沾滿血腥的唇,終於變得溫熱潮濕起來,一如真正的男子,真正的人類。
她紅唇微動,不自覺的輕輕吸吮,一種奇異的戰慄如細微的電流穿透她與他的大腦,擊中她與他的心臟!
一種酥酥麻麻的愉悅在她的身體裏綻放。
生死一線間,她竟然喪失了所有的理智,只想與他極致的纏綿,哪怕下一秒就是山崩地陷,下一瞬就是洪水滔天。
她一腳踩着死亡的邊界線,另一腳卻踏入了雲端。
突然,雲南開始變得迷離的雙眼霎時一睜,眼底柔情不再,只剩清明的震驚。
再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他一個挺身,後背上巨石便轟然頂進深邃陰暗的山澗!
雲西只覺肩膀一個受力,自己便被猛地推向了相反的方向!
“雲南!”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他狠狠推到在地。
而驟然發力推翻巨石的雲南似乎用盡身體所有的力氣,腳下一個打晃,身子虛浮一擺,也跌坐在了崖邊。
雲西頓時喜極而泣,他們終於擺脫了最大的危險。
就在此時,空中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呼喊。
“雲西!雲南!是你們嗎?”
雲西瞬時抬頭,就見上方斷裂的山路邊探下來一張熟悉的臉,正是殷三雨!
雲西掙扎的站起身,朝着殷三雨激動的揮舞起雙手,“三雨兄!是我們!”
“你們沒事吧?還能動嗎?摔壞沒有?別急,我這就來救你們!”殷三雨顯見也很激動,他揮着雙手語無倫次的回應着。
雲西樂可看了看雲南,雲南此時已經徹底癱軟趴伏在地,更多的鮮血從他的身體四肢流出。
雲西幾乎是撲着沖了過去,她扶托着雲南的肩膀,哭嚎一般的呼喊道,“雲南受傷了!”
雲南艱難的抬起頭,衝著雲西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可是這一笑,眼角卻流下兩行觸目驚心的血淚來。
“時候真的到了,雲西,跟三雨兄快走。”
雲西拚命的搖着頭,將雲南攏在懷裏,“沒得商量,要走一起走,我絕不會拋下你!”
雲南無聲的笑了笑,唇角溢出更多的鮮血,他的目光也開始渙散。
“雲刑房——”這一聲卻是殷三雨的。
雲西恍然回頭,就看到腰間綁着牛筋繩的殷三雨已經攀落到她的身後。
“三雨兄···”雲西雙眼噙滿淚水,哽咽的聲音再難說出一句話。
“別怕,我會把你們都運上去!”殷三雨二話不說就開始解開腰上繩索。
雲西眉頭一顫,這塊平台雖然不是崖底,但與崖邊到底有些距離,雖然殷三雨可以背着自己登上去,但是雲南根本就碰不了別人。
“先拉雲南,”雲西急急說道,“三雨兄,煩勞你再上去,我將雲南捆好,你將他拉上去!”
殷三雨卻一時頓住了,他又看了看雲南,遲疑着說道:“這裏這麼高,你們又都受了內傷,只用繩子繫着,反而會加重你們的傷勢,還是由我一個一個將你們背上去吧。”
雲西一時語塞,頓了一會,才情急着說道:“可是雲南碰不了人——”
她話才說到一半,就覺懷裏驟然一空,懷中人就似疾風一般瞬時而起!
雲西一聲驚呼都沒來得及發出,一道血光便在她眼前橫縱而現!
雲南再度恢復了紅眸,眉梢眼角戾氣盡現,他瞬間躍到殷三雨面前,右手筆直如刀,狠狠揮出,一下就刺穿了殷三雨的胸腔心臟!
恍然未覺的殷三雨關切神情還掛在臉上,眼底生機就在一瞬間晦暗了下去。
“到底···為何···”他的瞳仁艱難的轉了轉,不解的質問才說出半句,喉結就被發了狂的紅眸雲南一口咬住。
雲西瞬身血液都在瞬間凍結,整個世界也似在一瞬間凍結靜止。
天地間寂靜一片,靜得她甚至聽得到,殷三雨血管中的血液不斷的被吸進雲南口中的汩汩聲;
靜得她甚至聽得到,嵌在雲南心口的符咒嗤啦一下自燃的聲音;
靜得她甚至聽得到雲南周身漫起的火焰飛舞的聲音;
靜得她甚至聽得到被火焰徹底吞噬的兩人跌落崖下帶起的陣陣風聲。
她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題外話------
歷時十個月,推官第一部終於完結了,謝謝親親們一直以來的鼓勵。
與常見的言情小說不同,推官是一部沒有任何套路,也沒有習以為常的言情老橋段的網絡小說
耗費了九尾大量的心力腦力,考證書籍上百部,設計詭計數百個,耗費上百萬字,甚至連言情小說最重要的男主都沒有着重描寫,可以說是一種全新的嘗試。
但是九尾堅信,這一種全新的嘗試並非沒有意義,一旦九尾能夠熟練掌控這種全新模式的言情小說技巧,就可以創立一個嶄新的言情小說類別
哈哈,雖然聽起來很不切實際,但是夢想總是要有的,九尾不會放棄不斷的完善與實踐!
比起第一部的案件為主,第二部開篇就會有重要男主登場,經過百萬字的淬鍊,之後的感情戲也會一日千里
9月17第二部,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