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別擔心,爺爺會沒事的。”他不喜歡說這種無法對誰保證的安慰話語,但因為是她,他忍不住還是說了出口。
“嗯!他會沒事的。”俞若亞將原本放在車窗外的視線調到身旁的男人身上,腦海里閃過些什麼,快得她無法立即抓位,但她似乎有些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了。
他是個不愛說安慰話的人,可他說了,肯定是為了爺爺,也為了她……
這些日子裏他對她態度上的轉變,以及他剛才的表現,她想……這男人應該是喜歡她的,只是喜歡的程度在哪,這一點她無法確定。
此刻她的心情有些複雜,半喜半憂。
她擔心着老人家的病情,開心着禹東雲展現了喜歡她的情緒,但現在她什麼都不該想的。
她甚至不該有過多的情緒反應,不論喜或憂,那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或許,趁現在什麼事情都還沒開始或結束,她該好好的整理自己的情緒才是。
該是遵循以往的情感態度,還是該想想那天惟人說的話呢?
接連着兩天,俞若亞天天到醫院裏報到,總是待到禹東雲工作結束后,兩人再一塊陪伴着禹康中一段時間,最後再一同離開回家去。
第三天,她來到醫院,卻得到了壞消息,禹康中開始發燒了,情況十分不樂觀,他被送進了加護病房。
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只是沒料到時間比預想的要短上許多。
當天半夜裏,禹東雲接到了父親的來電,說爺爺已經離開了他們,要他馬上趕到醫院。
縱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消息傳來時,那瞬間的悲痛仍是狠擊着他的心,讓他好痛……痛得眼淚不斷地溢出眼眶,即便他忍着不喊,可淚水仍是無法停止。
拿着車鑰匙走出房門外,他在俞若亞房門前停下了腳步,猶豫着是否要叫醒她。
但他的漠豫不出三十秒便有了結果,他決定自己先到醫院去,爺爺去世的消息,明天等她醒來再說吧!
俞若亞知道禹康中的情況不樂觀,一覺醒來,她還想着到醫院看看他,即便現在他靠着呼吸器,也可能沒多餘的力氣睜眼看看她,但沒關係,她看着他就行了。
只是當她盥洗完畢,換好了衣服踏出房門,禹東雲便出現在她的眼前。
明明他都還沒開口說話,但不知為何,她的淚水就這麼不聽話的落下了,不斷不斷地落下……
為何落淚?她有答案的,她的心知道的,而他想說的訊息早已在他那哀傷的神情中向她述說了。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模糊了禹東雲那張哀傷的臉孔,她就只是僵直地站在原地,任由自己淚如雨下。
她傷心難過的模樣是可以預見的,可禹東雲但是感到心疼,淚水並不適合她,一點也不。
他向前跨出一步,伸手為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但這濕意才抹去,她的眼眶又立即讓水意給佔滿了,他手裏的動作只能一再反覆。
最後,禹東雲的雙手也教俞若亞的淚水全給沾濕了,所以他乾脆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任憑她哭個夠吧!
“哭吧!用力的哭,哭完了之後,我再帶你去看爺爺。”他低聲地在她耳邊說著。
所有的傷痛,就用淚水洗去吧……
那天早上俞若亞狠狠地哭了一場,但之後她的淚水就不曾再出現過。
兩個星期後,在禹康中告別式完成後的隔一天。
兩人當初假結婚就是為了完成禹康中的固執想望,但現在他人已經不在了,說好的一年之約,似乎也已沒有了那個必要,而明白了自己喜歡的心意,禹東雲忍不住猜想着俞若亞接下來的打算。
她有打算提前與他分道揚鑣嗎?
他希望是沒有的,即便是有,那麼他也得想法子讓她打消這個念頭,因為他們之間的一切這才正要開始呢!
禹東雲走出房門來到俞若亞的房門前,正想伸手敲響門板,裏頭的人卻早一步地拉開了房門。
“嗨!我剛好有事要找你。”禹東雲朝着俞若亞露出微笑,這陣子他們的笑容都減少了許多,現在是該找回了。
“嗯?”俞若亞挑起眉。
事實上,她也正好有事情要找他,她想與他談論他們之間的婚姻關係,想要提早與他解除約定。
“跟我來。”禹東雲朝着她伸出了手。
看着眼前的大手,俞若亞有些遲疑,但最後她仍是選擇將自己的手放入其中。
她知道自己不該把手交給他的,因為心裏都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打算,可是說捨得不過是自己騙自己,他是個溫柔的好人,她真的喜歡他。
手掌心裏傳來了屬於他的溫度,這讓俞若亞的心不批自主的悸動着,也讓她想起了在她哭泣時,他那寬厚的胸膛是多麼地溫暖,讓人忍不住地想眷戀其中,若不是理智一再提醒她現實的狀況,她想任何人都會完全沉淪於他,包括她。
牽着俞若亞的小手,禹東雲打開自己的書房,領着她一同進入。
在這兩個半月以來,這是俞若亞第一次進入他的私人空間。
她猜測過書房裏會是什麼模樣,一塵不沾、井然有序……
然而,映入眼帘里的一切就如魂她曾經猜測的情景一般,他果然是個對生活十分有秩序的男人。
禹東雲拉着她來到他的書桌前,桌子很大,但桌面上的東西並不多,所以她很快就看見了放在桌子中央的小錦盒。
這種小錦盒多半是拿來放貴重飾品用,例如:戒指。
“這是要給你的。”禹東雲將錦盒放到俞若亞的掌心裏。
俞若亞一臉不明所以地打開錦盒,裏頭是一隻蒼翠溫潤的碧玉戒。
翠綠的戒面質地細膩,潤澤無瑕,讓她一眼便喜歡,但是……它看起來相當貴重,先不論價值性的問題,他為何要送她這隻玉戒指?
“我不明白。”俞若亞直勾勾地望着禹東雲,眼底滿是不解。
見她只是打開了盒子卻沒有其它動作,禹東雲直接拿過她手裏的盒子,拿出裏頭的玉戒。
“從今以後,你就是它的主人了。”他拉起她的右手,將戒指套入她的無名指上。
“等等……”俞若亞反射性的想拔下剛戴上的戒指,但禹東雲以更快的速度阻止了她。
戒指本身就是十分真有意義性的東西,可不論它代表什麼,她都不能收下,她不能……
“別拔下,它是爺爺要送給你的,他會希望你好好戴着它的。”禹東雲說著的同時,也察覺她的動作停止了。
這戒指已經躺在他的書房裏兩個星期之久了,在爺爺去世的那晚,他趕到醫院時,父親親手拿給他的,也轉述了爺爺的心意。
爺爺在感冒住進醫院前,就指名要將這戒指送給俞若亞--
他喜歡俞若亞這孩子,今天不論她是否為禹家人,即便日後年輕人感情不幸,無法再相系下去,他也不準禹家人把這戒指要回,他就是要送給她。
“為什麼?”俞若亞怔怔地望着禹東雲,仍是不懂。
她知道爺爺很篶愛她,因為她是俞若亞,是好友唯一的孫女,可是她不能收,她不是……
心,微微地發酸着,眼眶也不自覺地泛紅了,但她很努力地仰着小臉,就是不願讓淚水湧出。
“在爺爺心底,你的位瞞早已是牢穩的家人,他老人家真的十分喜愛你,因為你也是真心的喜愛着他的,他雖是老了,但心還是清明的,他看得出你的真心。”他也是,他看清了她柔軟動人的真心,明白她善良的本質,所以也喜歡着她。
俞若亞本想穩穩的把持着情緒,不想受到任何影響造成過分的波動,但當禹東雲話尾一落的同時,她原以為留得住的淚水卻再也不受控制了。
豆大的淚珠直直落下,俞若巨咬着歷,不讓悲傷的情感逸出口,可她無法剋制顫抖的雙肩。
“不,我不能收下這戒指。”俞若亞再一次試着拔下手指上的戒指。
這一回,禹東雲稍加使勁地扣住她的手腕,怎麼也不讓她得逞。
這戒指是她的,禹家不會回收的。
“它是你的,爺爺指名給你的,就算有一天,你不再是我禹家的人,他依舊選擇送給你,這是他親口說的。”爺爺就是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的情感尚未穩定才這麼說的。
聞言,嚶嚶的低泣聲從俞若亞的口中逸出。
沒錯,她真心喜愛爺爺他老人家,而他越是待她入心,她越是因為他的離去而感到哀痛,只是所有人包括禹東雲在內,都以為她是為此而傷心哭泣,而她的確是。
但這只是她悲痛的一部分原因,還有一個部分是旁人所不知的,而她也不能說出口的。
“別哭,你應該要開心的,你是我們的家人,真實的家人。”禹東雲低語着,並緩緩的將身前的淚人兒拉進自己的懷裏。
因為她,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好快,一顆心正站着她而激蕩着,清麗的小臉就貼在他的心口上,她仍是輕泣着。
“戒指其實是爺爺年輕時送給奶奶的,在奶奶去世后,他便收着,也沒將這戒指給媳婦,而是給你,你能明白他的意思嗎?”禹東雲悄悄地將手收緊了些,讓懷裏的人兒再貼近他一點。
“我不知道……”俞若亞的聲音微微地顫抖着,是受到哭泣的影響,也是因為撒了謊。
說不知道是騙人的,她知道那其實是他老人家的私心,想要為禹家緊緊抓住她的私心,嘴上說得洒脫,說什麼即便有一天她不再是禹家人……
真壞,怎麼有這麼壞的老人家呢?居然這麼為難她……
“不知道也沒關係,總之,你只要記得你是他老人家親自認證的好女孩,而我也是認同他的。”禹東雲將後頭那句話說得又柔又輕的,像是有意想撩撥什麼。
然後,他又再補上一句,“你是我們的家人,我的家人。”
前一句剛才他說過了,而後面那幾個字,俞若亞是第一次聽見。
一股她無法形容的奇異屬在心裏快速發酵着,讓她心底有些酸、有些麻,還有些痒痒的,它不難受,卻教人有些難以忍耐。
什麼難以忍耐呢?她不知道,所以她抬起小臉,困惑的看着禹東雲,想從他身上找到答案。
“你應該響應我的。”他說。
“為什麼?”她反射性的問道,也真不知道自己該響應他什麼。
事實上,他們都明白她根本不是他口裏的“家人”,他想要她說真話嗎?不,她不想說真話,他也不想聽的,他只是想聽她說出另一面情厲的真心。
禹東雲將頭微微地低下了些,讓自己溫熱的唇瓣離她很近很近……
“我說……”禹東雲低聲吐出了兩個字,但他沒把話繼續說下去,而是決定先做他早就想做的事情。
他將唇瓣輕柔地貼上她的,以很慢很慢的速度輕啄了她一下,然後再以很慢很慢的速度離開她的唇瓣。
這是一個帶着各式情緒的輕吻,有着些許試探及期待,但承載最多的是對她的情感。
他……
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那聲音好大好響,她懷疑他也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