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望着上的紅色數字,離綠燈還有五十幾秒鐘的時間,她靜靜的等待着,突然身後聽見了一聲喊痛的聲響,再來便是嚶嚶的哭泣聲。
烏小春好奇的回頭看了看,找尋聲音的來源。
她看見距離她約莫五尺外有名年約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跌坐在行人路上,小女孩哭聲不大,但已經吸引了一旁路人的注意力。
「她是你哪來的朋友?」班子烈走出櫃枱來到冉恭玄身旁。
認識恭玄十年了,他明白這傢伙有什麼本事,也明白他非必要,是不跟人交朋友的,因為那對他沒好處。
冉恭玄坐在窗邊看着底下對街的一切,對於站在身側提出問題的班子烈,他連費神看一眼也沒有,只是淡淡的響應了一下,「國中同學。」
「有這麼正的國中同學真是不錯,不會是班對吧?」班子烈口氣十分不認真,他明白冉恭玄雖是個難打動的人,但他那張帥臉倒是打動不少女人。
「不是,我們不熟。」
班子烈一點也不懷疑他的話,因為他明白他是個不對自己人說謊的人。
兩個人四隻眼同時看着窗外,他們看見那位哭泣的小女孩,看見路人一個又一個的從女孩身邊走過,卻沒有人願意停下腳步,最後是烏小春提着購物袋來到小女孩身邊。
雖然無法聽見她對小女孩說了些什麼,但從她的動作間不難猜出她正在安撫小女孩。
她扶起小女孩,帶着她走到一旁供行人休息的長椅上坐着。
因為不小心跌了一跤,跌破了膝蓋,小女孩走路一拐一拐的,還邊走着邊擦眼淚。
烏小春從購物袋裏拿出一盒巧克力拆開給小女孩,接着她轉身走入超市裏。
她的身影消失在冉恭玄的視線里幾分鐘,小女孩則乖乖地坐在長椅上吃着她送的巧克力,之後她走出超市,手裏多了些東西,她買了外傷用的方便護理包。
只見她又對小女孩說了幾句話,接着她蹲在小女孩身前,開始為小女孩破了皮的膝蓋清潔、消毒與包紮。
小女孩的淚水很早之前早教手裏的巧克力給收拾了,最後甚至能笑着與烏小春揮手道別。
「真是個好心腸的女人耶!」班子烈沒有任何嘲弄的意思,因為他真心這麼認為她是現代冷漠社會不冷漠的好人。
冉恭玄沒有響應班子烈的話,視線繼續跟着烏小春移動着,看着她過了馬路,朝着咖啡館的方向走來。
「喂,你要上哪去呀?她要上來了,你不跟她喝個咖啡聊聊天,順便勾引人家嗎?」他看他似乎對這女生挺有那意思的,剛才可是看得目不轉睛呢!
怎麼現在人家要上來了,他卻起身打算走人呢?
咖啡館的出口不只有大門而已,冉恭玄朝着另一道隱形在櫃枱後方的門走去。
在身影完全消失之前,他朝着班子烈扔下最後一句話,「別再拿你的三合一荼毒人了。」
陳大鐘,三十六歲,有傷害前科,受害的對象是他的前女友,八個月前才假釋出獄。
那天晚上送烏小春安全回家后,冉恭玄立即查了陳大鐘的資料,除了身家背景,也一一詳査了他近五年的動向,其間他蹲牢也生活在另一區,他不是個好人,但也不是他所想要找出的那人,他已被排除在可能的名單內。
那天他不該在送她回家后,卻又忍不住拿出藥膏去按她家門鈴的。
那天晚上,她讓他平靜的心開始不平靜了。
「這給妳,一天擦三回,手上的瘀青很快就會消退了。」
因為心底氣惱自己忍不住多管閑事,冉恭玄在烏小春大門開啟的那一刻,他想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所以他堆起了微笑。
「嗯,謝謝你。」烏小春掩不住小臉上意外的神情,怎麼也沒想到他會主動按她家門鈴為她送葯來。
她就知道,他的的確確是個溫暖的好人,而這一點他自己肯定不知道,或許是知道,只是不想承認,要不他就不會又再露出這種看似真實的虛假笑容。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這葯我會乖乖抹的。」烏小春笑得十分燦爛,因為她先前設下的問號已有了答案,她為此感到開心。
「嗯,晚安。」看着她小臉那明亮的笑容,冉恭玄心底有股不好的預感,他告訴自己要遠離她一些,因為她真的是個很容易教人動心的女孩,而他並不想為誰動心。
離她遠一些吧。
「晚安。」
冉恭玄轉身打算直直的走回屋裏去,但已經向他道過晚安的人兒這時卻又出聲說:「那個……」
冉恭玄回身望着她,等着她將話繼續說下去。
「其實……你不需要對我笑得這麼勉強,不想笑就別對我笑,別勉強你自己。」烏小春此時的語調十分柔軟,有種莫名滲入穿透人心的力量。
聽見完全意外的話語,冉恭玄微揚着的唇角瞬間僵硬。
「晚安。」
她又再一次的道了晚安,但回到屋裏后,冉恭玄卻是難得的失眠了,只因為每當他閉上雙眼后,她那張笑得燦爛又迷人的小臉便會浮現腦海,不論他如可用力驅趕,就是無法除去那深刻的影像及……話語。
她居然懂他。
好吧,她讓他的心動搖了,但他打算慢慢地去停止並恢復過來,偏偏……
她卻又是那麼讓人無法輕易地從心底抹去,在看見她如何溫柔真誠地對他人付出關心之後,他知道他再也無法不去想她,並拒絕她存在心底的事實。
他喜歡她,日後可能會繼續喜歡,可能會再更喜歡……
他不在。
站在櫃枱前環顧四周,咖啡館裏一個客人也沒有,整個空間裏除了她,就只有櫃枱里的班子烈。
「嗨。」烏小春給了班子烈一個友善的微笑。
「嗨。」班子烈露出白牙,當然他也注意到她一進門,便忍不住露出的失望表情,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但還是被他快速的捕捉到了,「今天想喝什麼?」
他臉上寫着「我請客」。
「不,我今天不是來喝咖啡的。」如果她想找的人在,那麼她會點上一杯咖啡的,但他不在……
烏小春低下頭,從購物袋裏拿出剛從超市裏買的現切水果盒放到櫃枱上,「這個請你吃,謝謝你上回請我喝咖啡。」
班子烈也不跟她客氣,他打開水果盒拿起裏頭附贈的叉子,就開始吃了起來,「嗯,這個番石榴還挺脆的,妳也一塊吃。」
烏小春搖着頭,「不了,買了這麼多東西,我得先拿回家去放,下回再過來喝咖啡,拜拜。」
「等一下。」
「嗯?」
「不是什麼大事啦,只是聽說最近這附近野狗多,妳自己走路小心點,可別被咬了。」嗯,這蓮霧挺甜的,好吃。
「野狗?」烏小春偏着頭,像是聽見了什麼不曾聽聞的新聞,她滿臉的不解,但眼前吃着水果的男人雖是看見她臉上顯露的問號,卻仍是自顧自的繼續吃的動作,完全沒有繼續解釋的打算。
這附近是有流浪狗沒錯,但她從不曾聽見有人被咬……
等等,他說的野拘不是真的野狗,是指陳大鐘吧?
「野狗的事情,是冉恭玄告訴你的吧?」上回被陳大鐘糾纏的事只有冉恭玄知情,她並未再向任何人提及,而他們是朋友,或許冉恭玄曾向他提過,也是有可能的。
「嗯哼。」班子烈嘴裏塞滿了水果,不好開口,所以只發出了兩個單音就當是回應了。
他的意思是說:不是。
其實公司在這一帶放下了許多餌,派出的人員也不只冉恭玄一人,走在路上與她擦身而過的,都有可能是公司的人員,只是這一點只有他們自己人知道罷了。她肯定以為冉恭玄那天只是湊巧出現英雄救美,但事實上是有人通知他過去的。
烏小春卻將班子烈的反應當作是肯定的回答。
「謝謝你,我會小心『野狗』的。」
這幾天,她也是提心弔膽的過着,就擔心陳大鐘不死心的又找上她,她當然希望他是完全死心了,這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真被野狗追着跑,可以來我這裏,我會幫妳打跑的,當然,找恭玄那傢伙也可以,他會讓野狗沒利牙咬人的。」他會非常樂意的。
「嗯,我知道了。」
「還有……」
烏小春挑着眉等着班子烈繼續把話說下去,她聽着。
「妳到底要不要把恭玄?」不是他過分執着這個答案,而是恭玄那傢伙有時太悶了,他肯定是喜歡這女孩的,但喜歡不見得會出手啊!女方看來也是對他很有那麼點意思,那麼總要有一個先對對方出手吧,不然他哪有快樂結局可看呀。
烏小春紅着臉,沒想到班子烈會問得這麼直接,難道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為什麼這麼問?」她努力佯裝着自己沒有臉紅這一回事,而眼前的男人也沒發現她紅了臉,什麼都沒有。
「因為我覺得妳應該要去把他,他欠把。」該是說,只欠她把。
「呃……」
如果……他不怎麼抗拒的話,我就把他吧!
烏小春是紅着臉走出咖啡館的,她沒想到自己會丟出這麼一個響應來,但她確實是這麼做了。
結果,被班子烈這麼一問之後,她現在滿腦子想的全是冉恭玄。
那天晚上之後,連着三天,她都沒再見到他了,難道是生氣了嗎?因為她最後的那句話?
她不要他露出那種不真實的笑臉是出自於真心的,不想笑就別笑了,至少在她面前,他無須這樣勉強他自己,但這麼對他說並不是要他對她擺出完全冷漠的模樣,只是純粹想要他在真心想笑着時,給她真心的笑容,沒有摻雜一絲的虛偽,虛偽是給無關緊要的外人看的,朋友之間並不需要,況且她想要的不只是朋友的關切而已。
她知道聰明的他懂得她話里的意思,因為他真的是個溫柔的人,不會去曲解她的話意,但……
聰明的他已經猜出她說這話背後的心思嗎?
難以親近的人自然難以讓人走入心底,但這種人多半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一旦讓他放在心上在意的人,他們的忠誠與愛多半也是要來得比一般人高與穩定。所以她想要他將她放心上,賭這一把,輸了,大不了與現在相同,仍是朋友與鄰居關係,贏了的話,她可是大大的賺到了,她會得到她想要的穩定情感,而不是現代人來得快也去得快的愛情,重點是她真的喜歡他。
嗯……喜歡他這件事,她現在才確認了自己的心思,但會不會其實以前在學校里,她也是喜歡他的,只是她以為自己不喜歡罷了?
真會是這樣嗎?
往回家的路上走着,烏小春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當然,她仍是分心注意着四周,因為目前仍是無法確認陳大鐘是否放棄糾纏她的念頭了,她仍是得小心注意自身安全。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她所想防範的人早已經在某處等待着她。
早她先一步離開咖啡館的冉恭玄,現在正追趕着她的腳步,心急的希望能夠在她回到屋裏之前攔下她,因為陳大鐘現在極可能就在她住處附近埋伏着。
剛才離開咖啡館他所要做的,便是除去陳大鐘對她的威脅性,他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不能容許她有任何的意外傷害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