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陌生人來電
又是一個起風的日子,西野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窗前,凝視着窗外。
窗外格外的凄冷,泥土坪操場的邊上,稀疏的矗立着幾棵高大而虯曲的楓樹,它們已經陪伴着西野整整三個寒暑了。
一陣陣風不時的吹過,火紅火紅的樹葉從枝頭飄落,隨風在空中飛舞着,盤旋着,如同一隻只振翅迎風的蒼老的蝴蝶,跳出生命中的最後一段圓舞曲,依依不捨地離母親而去。
“哦,這落葉不就是我嗎?”西野此時想起遠在老家的母親,孤零零的一個人。體弱多病的母親依舊勞作如前,在鄉下守着破破爛爛的木房子,很快就而立之年了,微薄的工資僅僅養活自己而已,一年到頭也不回家幾趟,老有所養沒有做到。想着想着,西野禁不住眼眶有點潮潤了。
忽然天空中傳來幾聲哀哀的雁鳴,一群大雁在天空中排成一個大寫的人字,從教學樓頂掠過,向著南方的天際匆匆而去,沒有做片刻的停留。
西野習慣了這樣一個人默默地坐在窗前,眺望南方遠處綿綿不斷的群山,看着窗外紛紛飄落的黃葉,看窗外的飛鳥打鬧嬉戲,看天空的雲捲雲舒。
西野是秋天生的,他出生的時候正是楓葉紅得最為深沉的季節。於是那位在*中受盡折磨的父親詩意大發,便給他取了這樣一個頗有幾分詩意的名字。
西野很喜歡秋天紅紅的楓葉,不僅因為自己與楓葉與生俱來的緣份,更是因為那楓葉中牽牽連連的往事。
“雁南飛,雁南飛,雁叫聲聲心欲碎……”遠處,不知誰家傳來一陣陣憂鬱哀傷的歌曲。風吹過校外的樹林,發出嗚嗚的聲音,似在訴說,又似在哭泣。
四周靜帩悄的,空蕩蕩的校園裏找不出一個人影。今天是周五,學生早就放了學,其他的老師也都先後離開了校園。
他們和西野不同――西野知道――他們都有着自已幸福而快樂的家。只有自已是孤獨的――儘管自己家中還有一個與自己一兩個星期都和自己說不上幾句話的女人。
是的,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沒有主見、對母親唯命是從的女人。可是對他卻是河東獅吼,只耍女人一張口,隨時就可能和自己天翻地覆大吵一架的女人。
西野點上一枝煙,深深地吸入然後吐出一個個煙圈。只有在這種微微辛辣的焦油的刺激下,只有在那一圈一圈一灰色煙霧幻出的虛境中,西野才發覺自已的心此刻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安詳。
一個人,一枝煙,一片另有自己的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天地,西野都會感到心裏滿意足。因為在這樣的天地里,在這樣的時刻,可以什麼都想,也可以什麼都不想,無須在意別人的言語,也無須在意別人的臉色。
“自你離開以後,從此就丟了溫柔……”刀郎沙啞而又蒼涼的聲音從手機中飄了出來,在靜靜的辦公室里回蕩着。
西野拿過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廣東廣州?西野疑惑的接通了電話。
“喂,西野,是你嗎?”電話中傳來一個悅耳的女中音。
“是我啊,你是?”
“猜猜,我是你的老同學!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當年我們幾個可是死黨呢!”那邊的聲音分明地顯得有些開心與激動。
“死黨?你是老大?琳娜?!你怎麼找到我的電話的?”西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年不見的“老大”竟然能找到自己的電話,竟然給自己打電話過來了。
“是呀,是呀,是我,琳娜。你這傢伙,玩失蹤啊?三年沒有你的音訊了。聽說你現在當老師了?”
“是啊,我回s縣了。”
“……”
“再過幾天,我就要回s縣了,到時候我們聚一聚。對了,這些年你和何晏有過聯繫嗎?前不久我在惠州見到她了。當時我正搭車去廣州,只說了幾句話……”
“嗯嗯。”
“那我掛電話了。拜——”
西野來不及說再見,琳娜就匆匆掛線了。琳娜當年可是全校出了名的交際花,西野追了她整整兩年都無果而終。不知這個琳娜怎麼人肉搜索找到自己的藏身之處,西野冥思苦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
太陽陰暗了下來,山間起霧了。無聊至極的西野隨手在日記本上寫下一首《江南春》:
風瑟瑟,霧蒙蒙。升帆催客去,依柳送君行。今朝分袂離腸斷,他日榮歸莫負情。
剛剛寫完,西野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一看是家裏的女人,馬上就按下了拒接。沒有想到,那個兇狠的女人一連打了十來次,西野算是扛不住了,極不難煩地接了電話。
“你個死鬼,今天星期五了,還不快點回來?”
“不回,沒有車了。”
“你不知道打個的士回來?”
“沒錢。”
“我不是才給了你一百嗎?用哪去了?”
“打牌輸了......”西野不想回家,因為妻子是住在娘家,進門都得看他們一家人的臉色。
”你去死吧,又打牌輸了。以後每個月我給你車費就行。“
“隨便你。”
“我警告你,如果再有下次,你就別想這個家!“
“不回就不回,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才不稀罕來你家呢!”
”歐呦,你還嘴硬,是不是在山裏偷女人了?”
“偷你妹!一百元老子抽煙都不夠,這樣整老子。有種就將我掃地出門好了!”
“好,你說的,給我記住了。老娘真後悔嫁了你這個鄉巴佬,從今天起你要是再踏進我家半步,你就是我家喂的一條狗!”
“曹尼瑪,老子是鄉巴佬又怎麼樣了?告訴你,老子正煩着呢!狗眼看人低。”
“西野,我就說你是我家喂的一條狗,狗,狗,狗——”
西野徹底的憤怒了,大罵了一句;“不下蛋的母雞,老子明天就寫個離婚協議書,散了吧!”而後將手機“啪”的一聲關機了,不再和妻子鬥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