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特琳日記1937年(二)(9)
上午10時。帕克斯頓打來電話,邀請吳博士、嘉芙蓮和我去吃午飯原文tiffen有誤,應為tiffin。,同時,在空襲時也可以躲進大使館的防彈地下室——根據長谷川海軍中將即日本海軍第三艦隊司令長谷川中將。的最後通牒,大家似乎都以為空襲在12時開始。我們對帕克斯頓的邀請表達了深深的謝意,但同時讓他明白,如果空襲開始了,我們不想離開我們的集體。在電話中他還告訴我,他同約翰遜大使談了很久,大使同意他留在自己的崗位上。他笑着說,現在他同嘉芙蓮和我屬於“同一個階層”的人了。
今天上午,F·陳先生去了南京的主要商業街,看看能否買到我們準備做旗幟所需的紅、白、藍布,但他說,唉,所有的商店都是鐵將軍把門,門關得緊緊的。
昨天深夜和今天一大早,我們能聽到汽車匆匆駛向下關——長江碼頭的聲音。我想知道在過去24小時裏有多少人離開了這座城市。吳博士去了教育部,看看能否得到批准,當上海聖約翰大學開學時,我們的學生能在那裏借讀。她從教育部得到的保證,足以讓我們有理由向在上海地區的學生髮出通知。聖約翰大學正在向政府申請註冊,我們的一些老師將到那裏去,這兩個事實是我們得到口頭保證的原因。
萬一今天有大範圍的嚴重破壞,我們組織了一些自願人員——一些老師和兩名看門的工人,在警報解除后立即到鼓樓醫院去。中央大學校長羅家倫來看吳博士,他說中央大學已決定遷到四川重慶,并力爭11月1日在那裏開學。
我剛剛給里斯、貝茨、斯邁思、謝潑德和威爾遜·普盧默·米爾斯(WilsonPlumerMills)寫了信,提出把這裏的實際情況轉告給日本農民、工人和教育工作者的方法,因為我相信日本有許多有頭腦的人,如果他們能了解真實情況的話,將會對日本軍事當局產生一些影響。
我的設想是弄一架快速郵政飛機,在夜裏飛過去,撒下成千上萬的小冊子和傳單。我們可以把斯坦利·瓊斯(StanleyJones)的信投給日本人,還可以告訴他們通州屠殺和上海事件的真相——這兩個事件被他們不斷地用來煽動日本人民的憤怒情緒。我懷疑他們會認為這是一個瘋狂的設想,但在我看來這個設想並不比轟炸醫院和難民火車更缺乏理智。這一設想很可能意味着損失一架飛機,犧牲飛行員及其他一些人,但是為了和平,這一犧牲難道不值得嗎?午飯吃得很倉促,實際上,我認為吃得比平時要早。一些人吃得比平時多,他們說不知道何時能吃上下頓飯。現在已快下午2時了,什麼都沒有發生。我有點後悔,我們沒有接受帕克斯頓的邀請去吃午飯。
下午,我為吳博士寫了一些重要的信,一封是給聖約翰大學的代理校長孫先生的,另一封是給青島的魯絲和弗洛倫斯的,叫她們去上海;兩封給武昌的教師。在5時至6時間,我騎車到附近轉了轉。誰說中國普通老百姓不知道世界上正在發生什麼?如果有一位紳士同我談起美國大使館決定撤離的話題,那麼至少有六位其他的人也會談論這個話題。他們確信,美國大使館之所以撤離,是因為他們害怕,而其他的使館都不會撤離。我很高興地解釋說,美國國旗還在飄揚,至少大使館裏還有一名美國人。一位慈祥的老農走過來問我,戰爭要持續多久?他噙着淚水說,窮人忍受不了多久了。看着他那張飽經憂患的臉,我不忍心告訴他,基督教國家曾經打了四年漫長而又激烈的戰爭這裏指第一次世界大戰。,我只能安慰他說,我希望並祈禱這場戰爭很快結束。
晚飯後,我同林玉文金陵女子文理學院1934屆畢業生。聊了很久,她在市立醫院做社會工作。她說她在大學學習的時候,老師告訴她要珍惜生命,但在上個星期天,當她看到幾十具殘缺不全原文mutiliated有誤,應為mutilated。的屍體時,她對所學知識的價值提出了疑問。有兩次她離遭到猛烈轟炸的地方很近。
現在是9時30分了,大轟炸還沒開始,但是凶兆還籠罩在人們心頭。我們對未來一無所知。
別為吳博士、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以及我們和其他人擔心,因為我認為一切都會順利的。
解釋:本日記開始於1937年8月12日,寫日記時特別想到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教職員工——那些熟悉校園生活的人。由於這些日記是抽空寫的——有些是在空襲的間隙寫的;有些是經過一天漫長而繁忙的工作後於夜晚寫的,因此日記中有許多打字錯誤,但沒有進行修改。由於沒有時間重讀一遍,所以也有許多重複之處。既然有這些理由,日記就這樣寫了。希望這些日記能向許多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朋友展示,在這些特殊的日子裏,我們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校園的生活是怎樣度過的。
M·V(明妮·魏特琳)9月22日,星期三今夜不適合轟炸——天氣陰沉,下着小雨,因此,我們可以不受打擾地休息。我們無法預測白天會帶來什麼,因為在我們腦海中還清楚地記得那位中將的警告。有某種不祥之兆籠罩在我們心頭,但正所謂“徵兆並不等於就是威脅”。
嘉芙蓮主持了早上的祈禱和團契活動。在這些憂傷的日子裏,祈禱似乎是多麼的現實和重要。現在打招呼時說“祝你平安”顯得多麼意味深長,而以前只是寒暄之語。這些熟悉的讚美詩和祈禱,對我來說有了新的更深刻的意義,特別是這幾句話:“你的願望會實現,因為你就是力量和榮耀。”上午10時15分。第一次警報響了。10時45分,緊急警報又響了起來。我檢查了所有防空洞和地下室后,去了東院的防空洞。不知怎麼,我原以為天空將會佈滿飛機,有點像秋天的天空中大群黑鳥飛過時的情景,但實際上飛機的數量並不比以前多。很快我們就聽到重型轟炸機飛行時發出的嗡嗡聲。11時,第一批炸彈落了下來,好像在東面玄武湖附近。後來我們聽說目標是國民黨的總部指國民黨中央黨部,原文為NationalParty,但顯然是指國民黨。國民黨中央黨部位於距玄武湖不遠的湖南路上。。接下來安靜了一會兒,到11時25分,日本飛機又開始投擲炸彈。這次聽起來好像就在附近,在我們南面的五台山區域,一門新部署的高射炮也響了起來。我們的防空洞裏有三個孩子,幸運的是,在這個亂鬨哄的時候他們都睡著了。接着又是一陣安靜,11時40分,我們聽到北面很遠的地方有炸彈的爆炸聲,大概在浦口——江北的鐵路樞紐。中午響起了空襲解除警報。我們在防空洞裏伸展疲憊的四肢,但由於它很矮,我們無法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