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霸王花(32)
你可以不用走的啊!
顧廷笙到了嘴邊的話愣是一個字都憋不出來,額頭硬生生急出一層薄汗,乾巴巴地對寧寧說道:“你怎麼會認為我會趕你走,顧公館也是你家啊,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寧寧看了看他,她還以為這個男人當真就這麼大公無私,只要能在他“生前”看到她好好的就能心滿意足,結果也有不少小心思,說什麼想住多久住多久,不還是捨不得放她走的意思?
她能在顧公館安全住下那是因為她頂着顧廷笙太太的身份,可是沒有了這一層保護層,她又憑什麼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豈不是平白惹人非議?
她倒也沒堅持,反正她的目的又不是真要和顧廷笙告別,但“好心”提醒一下,讓他意識到兩人並不是真正的夫妻,還是有必要的。
適當的製造一點危機感,省得將來有一天,他忽然腦抽了根於靜海或是別的什麼對手硬扛,還要以為她好的名義瞞着她,真要性子拗起來一門心思去送死,她絕對會瘋掉的。
可別說他不會,顧廷笙骨子裏就是這樣一個一意孤行的人,他決定的事,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因為她也是這樣。
擔心意外波及到身邊的人,害怕心中在乎的人受到傷害,所以寧可自己一力承擔一切,也拒絕一時疏忽出現的意外和風險。
他們是一樣的。
這次談話最終以她一聲淡淡的嗯作結尾,語氣可有可無,反倒讓他不安起來。
顧廷笙自重生之後,就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不是聖人,決策難免會出現失誤,但有了重來的機會,那些本該犯下的錯誤直接被他規避過去,比別人快了不止一部。哪怕一開始還有力不從心的感覺,一連工作十個小時,他也不會感覺到疲憊,最重要的是,每到秋冬兩季必定會犯的喘疾,再也沒出現過。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
但時間久了,他望着比前世發展更加完善的顧家,偶爾會感覺到一絲錯亂感。每當這時候,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寧寧身上。
她比前世還要引人注目的多,若不是種種小動作和愛好都顯露出是她本人無疑,他都要忍不住懷疑她是不也和他有類似的遭遇。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這樣就很好了,千萬不要貪心,他身體狀況如今看來是好了許多,但是,依舊無法陪伴她一生。
太平盛世尚且如此,更何況如今正逢亂世?
但……
她越加耀眼出色的活躍,也讓他的目光越加離不開他,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看她,甚至在於家的宴會之後,一度想將她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窺見。
還是羅漢提醒了他:“我看到柯林玉也到宴會來了,這可真是奇了怪了,他不是從來不愛參加宴會之類的東西嗎?”
還能是為了什麼,除了寧寧,顧廷笙不覺得那人有別的要來的理由。要說不在乎是假的,再怎麼安慰自己死後就什麼都不管了,也忍不住臆測情敵和她攜手共舞郎才女貌的場景。
一想到,心頭的軟肉就像是被人拿小指頭快准狠地揪了一下,泛着綿長的疼。
柯林玉……
寧寧都已經結婚三年了,他竟然還抱着希望嗎?也是,早在前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了啊。
這日一早的話,旁人一無所知,卻還是在他心裏留了印子,總還會在繁忙之餘想一想。
之後的幾天顧廷笙一直處於煎熬當中,時不時走神已經是家常便飯,就連一向大大咧咧的羅漢都感覺大哥和嫂子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至於情商超高的黎家兄妹,遠遠看頂頭老闆和老闆夫就繞道走了,力求不要被逮住集中炮火猛懟一陣。
而這幾天的於靜海也是吃不飽睡不香,他看着譚志明兇案現場還原出來的,怎麼看怎麼詭異的現場復原圖,聽着身後警探唯唯諾諾的彙報,深吸一口氣撫了撫太陽穴,覺得這個世界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鬼怪作祟?哈?!鬼怪作祟?!我讓你們加班加點查明真相,你們就查出這麼個玩意來?!現場暫時查不出線索,你們就不會去排查嫌疑人嗎?別告訴我一個個的都有不在場證據!”
警探小小聲:“不在場證據……也說明不了什麼啊。這個案件太詭異了,即便有幾個人有犯罪嫌疑,但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根本做不到啊。”
於靜海只覺得太陽穴突突跳得疼,譚志明這一死,自己這作保請人來省城的“上級官員”首當其衝,對內對外都成了那個被責難的人。這還是南省督軍還不知道這裏的情況,要是他知道小舅子出了一趟差,就不明不白死了……
他揉按着額頭,忍耐着心頭的煩躁,然而一睜開眼睛,眼白處可怖的紅血絲直接暴露了他的疲憊和焦躁:“寧溪呢,案發當晚她在做什麼?”
他懶得在一群警員面前維持紳士的假面,說出口的語氣就有些沖。
“這個……”
警探的表情似是有些為難。
“怎麼?”於靜海眼瞼掀起,“她有什麼嫌疑?”
警探這人其實是於靜海的忠實擁躉,他當初一聽這離奇的案子落到他頭上心裏就一個咯噔。從業十幾年的經驗告訴他,像這種受害人大有來頭的案子,他要是破案了還好,可要是找不着證據,保不準就得做那個被推出去的替罪羊。
“這個案子無論怎麼看都是受害人自己捅死了別的人,再一刀捅死自己,我們也曾懷疑他是否被人藥物控制,但實際上並沒有查出藥性反應。反倒是……”
警探抽了抽於靜海的臉色,又瞄了瞄門口處數滴晦暗乾涸的血跡,恐怖的記憶浮上心頭,好半天才道:
“反倒是我一些提議隨便找個人頂罪的同事,出門就遇到了禍事,最快的是一個被花盆砸的,腳剛從這門踏出去,就直接被一個花盆照臉砸過來了。”當場就被鼻血糊了一臉,視覺效果相當驚悚。
好在只是皮外傷,最多受了點驚嚇。
警探伸手一指門口的血色,“就是那裏。”
那還算是幸運的,其中有兩個拍着胸膛去顧公館找寧溪問罪的同事,實力演繹了什麼叫只有更倒霉,沒有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