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靈物襲船
出了南韶的河道,進入江中,已是五日後的事了。
短短五天時間,公子成與葉子儀乘坐的大船後頭,已是跟了近百艘小船,這些小船樣式各不相同,卻是無一例外的,都是為南韶郡主添妝送嫁的。
午後的晴陽下,拂右與個青衣侍衛站在船尾,看着這滿眼的小船,眉頭直挑。
“頭兒,這麼多船跟着,不太好吧?”那青衣侍衛一臉愁容地捏着下巴上的短須,盯着這江面上的小船直發愁。
“我不曉得不好啊?這一時間哪裏弄個大船裝下這些人?不是奉了這個的令,便是受了那個的托,夫人她沒帶嫁妝出來便對了,若是不然,單這些嫁禮便可排出十里遠去。”拂右兩臂拄在船幫上,嘖嘖兩聲道。“王上用兩隻鴻雁便換了這許多嫁妝,可真值了。”
“拂右,你這話,我可要告訴父親去!”
聽到身後這稚嫩的童聲,拂右禁不住叫苦,他返身對着阿福一拱手,乾笑了兩聲道。“福公子仁厚,還是莫要說的好。”
阿福看他一眼,上前走了幾步,踮着腳扒着那船幫,揚着小腦袋望向外頭的船隻,好奇地道。“這些都是給母親的?怎的不把東西搬上船來?這樣跟着,到了淶水豈不是要堵住了河道?”
“不錯,確是如此。福公子怎會到此,可是有什麼事么?”拂右看着這個年紀小小,卻與公子成最為相像的大公子,眼中的神色都溫和了許多。
“我么?來看個熱鬧。”阿福仰着小腦袋,大略看了看那些小船,又仰頭往天上望了望道。“這天上怎麼連只鳥都沒有?”
看着阿福那一本正經的小模樣,拂右一笑,也望了望天兒道。“福公子要尋什麼鳥?秋深了,有些躲起來要過冬了,有些要往南方去,過會兒興許是能見着南飛的雁群。”
“那些有什麼好看?我只喜歡看新奇的。”阿福側過頭,仰着小腦袋看着拂右道。“拂右,你是練武之人,眼力定是好的,你幫我看看,這天上可有特異的飛鳥?”
“特異的飛鳥?”拂右抬眉,低下頭好奇地問阿福道。“福公子可是要找什麼樣的鳥?難不成是鷹隼之類的飛禽么?”
“差不多,昨日有人說看見過,我也想看看是個什麼樣子。”阿福說著話,又把天空望了一圈,像是自言自語似地道。“這天這樣晴好,應該更容易看見才是。”
望了眼頭頂碧藍得彷彿沒有雜質的天空,拂右點點頭道。“這倒是,這樣的天兒,尋個把鳥兒最易,只是……怪了,怎的一隻也不見?”
“嗯,這便對了。”阿福揚唇一笑,點點頭道。“這下好了,母親有救了!”
“嗯?福公子,你說什麼?”阿福的聲音不大,給河風一吹更模糊了,拂右也沒聽清幾個字,不由一臉疑惑地看向阿福。
“沒什麼,要來客了我得趕緊準備準備,可不能失禮。”阿福一臉喜色地自言自語着離去,只留下一個拂右在原地,一臉的懵然。
看着阿福難得蹦跳着離去,拂右轉頭看了眼一旁的那個青衣侍衛,不解地道。“你聽明白了嗎?”
“這個,屬下也不甚明了。”
“怪了,我怎麼覺着要出什麼事兒呢?”拂右歪着腦袋想了想,咂了咂嘴道。“這事兒得稟給王上知曉,福公子,有些不對勁兒啊。”
說罷,拂右拍了拍那青衣侍衛的肩膀,大步向著船頭走去。
那青衣侍衛又看了眼跟在大船後頭的船隊,見拂右走得遠了,剛要抬步,突然間一陣勁風掠過,那侍衛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白光,肩膀便被什麼東西勾住了,他雙腳一下離了船板,緊接着,他身子一輕,轉眼間便脫離了船尾!
那侍衛反應過來,好一通手刨腳蹬,那抓着他的東西一松,青衣侍衛一下便失去了倚仗,向著濁浪滾滾的江面落去。
“嘩啦!”
“噗通!噗通!”
那青衣侍衛剛落水,後面跟着的小船上立時跳下了幾個船工,合力把那跌得暈迷的青衣衛拽上了最近的小船。
船上的人忙着救人,後頭小船上的人卻紛紛一臉驚愕地看着沖向天空的白影,半天才有人緩過神來。
“鸘鷫現世了!”
“神鳥啊!”
“神鳥相護郡主,乃是大吉之象!”
……
小船上的人眾說紛紜,大船上的人也發覺了這異象,奔跑着向著船頭的艙室衝去。
彼時葉子儀正和公子成一同聽拂右彙報,聽到這怪事,公子成第一個站了起來,大步向外衝去。
到了甲板上,依稀還能看見那沖向天空的白影,公子成抬手遮住陽光,眯着眼盯着那白影看了一會兒,轉頭對拂右吩咐道。
“拂右!備一間上等艙室,打掃整潔!立刻讓人將這船板擦洗乾淨!萬不可有半分馬虎!”
“是!”拂右拱手應下,疑惑地道。“王上,可是巫桀到了么?”
“正是他!那是他的雪雕,專為探路而來,有它在,巫桀定然在這附近!”公子成眼中有一絲興奮,他雙眼奇亮地望着那空中盤旋的白影道。“子儀有救了!想不到巫桀會親自前來,若他肯現身,必不可失禮於他!”
拂右倒沒有半分興奮,他擔憂地道。“王上,那大巫有諸多禁忌,卻不知他肯不肯相救夫人。”
“這個先不理會,只等他現身,再行與他商議便是。”公子成面上帶着喜色,甩袖提步,向著艙室快步走去。
看着公子成那喜悅的模樣,拂右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大步走回室內,公子成很是開懷地到了葉子儀榻前,一把將她摟入懷中,欣喜地道。“子儀,找到巫桀了!他來了!”
葉子儀有些費力地抬起捂在他懷中的小臉兒,悶悶地道。“我知道啊,阿福方才同我說了,這人在何處?只有鳥,看不到人么?”
“雪雕是巫桀所養的靈物,它在,巫桀必然離此處不遠,子儀,你且放心,我定會尋到他的!你很快便能如常人一般了!”公子成臉上帶着笑意,他蹲下了身子,跪在腳踏上與葉子儀平視,輕輕捧住她的小手,他很是開懷地道。“子儀,可以做法事了,終於等到他了!”
公子成眼中閃着星光,原本黑沉如夜空的眸子因為喜悅,充滿了靈光,映得那絕美的容顏會發光一般,直讓人看了便再也捨不得移開眼去。
“傻瓜,你做什麼這樣開懷呢?你要與我平分壽數呢,要少活幾十年,不該難過么?”對於找到巫桀這件事,葉子儀並沒有那麼開懷,她知道公子成會為了她將自己的壽命和她平分,只是這樣,兩個人都活不長久啊。
“不管十年,還是二十年,子儀,有你在,我才能活得有滋味,若你不在了,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公子成溫柔地望着她,直起腰身以額抵上她光潔的額頭,低聲道。“子儀,餘生若無你相伴,我寧願速死!”
“傻瓜。”葉子儀哽咽着捧住他滿是胡茬的臉,轉瞬便落下淚來。
她知道他說的沒有半點花言巧語,這個人,想說什麼便是什麼,他對她,是真的愛到了極致,寵到了極致,以至於她已經無法想像沒有他的生活。
只求速死,若是他不在了,她也會如此,他們,本就是一心同體,本就該如此!
“永憶,你要學着快些長大了,父親母親要同生同死,你兄長我還有南韶要打理,齊國一地,就交與你治理了。”阿福一本正經地坐在床榻角落,拍了拍永憶的肩膀。
永憶聞言大驚,趕忙擺手,急急地道。“什麼?不可不可!娘親!父王!你們不要丟下孩兒!孩兒年幼蠢鈍,做不得齊王,我不要做亡國之君,受萬民唾罵,嗚嗚嗚……”
抱着葉子儀的後腳跟,永憶哭得好不傷心,一旁的阿福抱着雙臂盤腿坐在角落,一臉無奈地搖着頭,怎麼看怎麼欠揍。
兩個孩子這麼一鬧,葉子儀與公子成那情話怎麼也說不下去了,公子成額際青筋跳了跳,低聲對葉子儀道。“早知該晚些生子。”
葉子儀:“……”
永憶:“……”
阿福直接翻了個白眼兒。
輕笑着扶正了他的臉,葉子儀看着他黑沉卻星光閃動的眼,在他唇上輕吻了吻,兩眼一彎笑道。“既是生了,今後再生幾個就是,他們有了伴兒,便不纏着你我了。”
“娘親,我要好看的妹妹,湯伯伯家就有兩個小妹,年節時進宮來,綵衣金飾地,可好看了,到時我陪她玩兒,再不纏着娘親了!”永憶說得似模似樣,葉子儀卻聽得哭笑不得。
她回過頭,剛要教兒子點兒常識,那邊公子成把葉子儀的小臉兒一扳,看着她黑亮的眼笑着道。“子儀,是該給永憶添個妹妹了。”
“什麼啊,這種事,怎麼是你說了算的。”葉子儀紅着臉,在他肩上捶了下,嗔了他一眼道。“既是要請巫桀相助,總不能少了禮數,你怎麼便知道,他真就肯幫着咱們做法?萬一他不願呢?”
“子儀,你且放寬心,我會想法子的,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救你!”公子成定定地看着她,輕撫了撫她白得透明的小臉兒,站起身來向著艙外大步而去。
葉子儀看着他,黑亮的眼中一層輕淺的霧光,她輕輕地閉了閉眼,長長地吐出口氣來,這才回頭對永憶道。“永憶啊,來,娘告訴你,妹妹不是那麼容易有的。”
“母親,我出去看看。”坐在榻角的阿福爬到了榻沿處,對着葉子儀交代了聲,趿上鞋子便快步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