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姐找你
姜雲山一顆正義的小心臟,已然無條件向妹妹傾斜了。
姜寶青卻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姜雲山臉上的紅痕:“哥哥,疼不疼啊?”
姜雲山摸了摸腦袋,朝姜寶青露出個笑:“不疼,一點都不疼。”他頓了頓,還是道,“剛才剛子叫的那麼慘,我還以為……”
想到這,姜雲山又有些羞愧,“沒想到剛子看上去挺壯實的,竟然這麼不耐痛,險些讓我誤會了,好一陣擔心妹妹傷了人……”
那剛子五大三粗的,妹妹不過是個纖細的小姑娘,又大病初癒,哪裏能把他的胳膊給砸斷!
姜寶青翹了翹嘴角,笑眯眯道:“是啊,還不如個小姑娘呢。”
她在現代時修習針灸之術,對穴位瞭若指掌。方才她便是拿石頭對準了那剛子的曲池穴扔,那處穴道,可是很不耐痛的。
若這具身子再有力氣些,或者小石子換成銀針,她保證那剛子還能再疼一些。
不過,雖然疼了些,對身體卻也沒什麼傷害,不過是給他個教訓罷了。
姜寶青心不在焉的想着。
兄妹倆說著話,腳下倒是沒停,很快就到了那處藥草茂盛之地。
姜雲山是不認識什麼草藥的,他一心只想着多摘些野菜給妹妹加餐。
對了,他口袋裏還有兩個銅板,到時候去買塊小小的豬皮,熬點油出來……
姜雲山心裏頭盤算着,回頭一看,倒是一下子愣住了。他妹妹扯了不少他不認識的野菜,懷裏快抱不下了,竟然還在努力的挖。
姜雲山有些擔心,又不好打擊妹妹的積極性:“寶青啊,你這挖的是什麼啊?能吃嗎?”
姜寶青揚起瘦瘦的小臉,用力點頭:“能吃的,哥哥,這個叫麻黃,我從前聽村裡人說過,把這個的根莖熬成湯,身體會發汗呀。”
姜雲山聽了一喜:“咦,這倒是個好東西。今兒你受了風,回去我給你熬上一碗,你喝了好好發發汗。”
姜寶青見姜雲山滿心滿眼只惦記着她,渾然忘了自己也受了寒,心下又是一嘆,對着姜雲山又多了幾分真情實意:“哥哥,多熬些,你也喝。”
“好好好,我也喝,我陪着你。”姜雲山滿臉寵溺。
姜雲山只請了一天假,原本下午就得回縣裏的學院。眼下天色已然不早了,姜雲山再走回去,怕是要半夜才能到了;再加上姜雲山不太放心姜寶青自個兒待在家裏,索性便留了下來,打算後頭回學裏時,再好好向先生解釋。
學業固然重要,然而唯一的妹妹,要比學業重要的多了。
兩人晚飯各吃了一碗加了豬油的野菜米湯,后又喝了一碗有些發苦的麻黃湯。兄妹兩個一個在炕上,一個在炕邊的地上鋪了床席子——這般炕上炕下的,圍了一床露着蘆花絮的破被子,兄妹兩個結結實實的發了一頓汗,俱是覺得頭腳都輕快了不少。
其實姜寶青是想讓姜雲山也在炕上睡的。
但姜雲山堅決的很,妹妹大了,眼下痴病盡去,再過幾年就該給她找個好人家了。他這個做兄長的,跟妹妹同睡一室已然是不得已的情況了,再睡到一張炕上去?那妹妹的清譽可怎麼辦!
姜雲山性子雖然有些軟,但在某些事上,卻是說什麼都不會妥協的倔強。
姜寶青只得作罷。
兩人一夜好眠,早上卻是被李婆子嘭嘭嘭的敲門吵醒的。
李婆子在門外指桑罵槐:“以前是個傻子,家裏頭的活計幹不了,家裏頭白養着這麼一張嘴!讓她去嫁人又挑三揀四的不肯嫁!全家頂數她最嬌貴!……現在不傻了,還不趕緊起來幹活!家裏頭哪個姑娘不幹活?!怎麼著,還等着旁人三請四請啊!我看就是個慣會偷懶躲閑的小蹄子!”
門霍的一下打開了,姜雲山頂着微亂的頭髮,站在門后,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語氣倒還帶着對長輩的恭敬,道:“二奶奶,寶青剛大病初癒,昨兒又受了涼見了風,她要做什麼活計?我替她做吧。”
李婆子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粗言穢語,結果一見是姜雲山,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裏去。
不過她現在對着姜雲山也沒什麼好臉色。
她是看出來了,這對兄妹,沒一個好東西!家裏白白養了姜寶青那麼多年,她姜寶青為家裏犧牲一下怎麼了?!
李婆子哼了一聲:“哪裏敢勞煩你這個讀書人!”她一把推開姜雲山,就直接往屋子裏走。
姜雲山張了張嘴,見李婆子已經進了屋,知道攔不住了,只得糾結的嘆了口氣。
姜寶青昨晚也是和衣而睡,她聽着動靜,爬起來的倒也快——不然李婆子那滿是皺皮的手指頭,就要戳到她臉上去了。
“這日頭都幾點了還睡睡睡!”李婆子破口大罵,“豬玀都比你勤快!快去割豬草,回來餵豬!”
姜寶青倒是絲毫不惱,笑眯眯的一口應下:“好啊好啊,聽說阿杏妹早上也要去割豬草的,我們正好可以做個伴!她若是知道我好了,一定也很高興!我恨不得現在就去跟她多說會話!”
“多說會話”四個字讓李婆子眼皮狠狠跳了跳。
再一想到這小蹄子到時候說不定就會把姜大丫的異狀當成閑話跟王阿杏說了……
李婆子臉一下子就青了。
姜寶青偏生還要再去撩那李婆子一下,一臉純良的看着李婆子:“二奶奶,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呀?二奶奶,你怎麼了?……你要是不說話,那我出去找阿杏妹一塊兒去割豬草了啊?”
李婆子的臉青的快發紫了,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你不用去了!”
“二奶奶你說什麼?”姜寶青佯裝沒聽見,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往李婆子跟前湊,“我剛才沒聽清。”
李婆子真是恨不得撕了這個小蹄子的臉!
她吼了一聲:“我說你不用去了你聾了嗎!”惱怒的轉身,大步流星走了。
姜寶青嘖嘖兩聲,同一旁看傻了眼的姜雲山道:“二奶奶真是老當益壯啊,看她這架勢,再操勞個二十年沒問題!”
……
李婆子拿姜寶青沒辦法,轉頭把氣都出到了小女兒姜梅花身上,把姜梅花罵的震天響。
李婆子倒不是不敢罵姜大丫,實在是她怕自己罵著罵著罵禿嚕嘴,讓旁人把姜大丫跟人私通還懷了野種的事聽了去。
不一會兒,姜梅花雙眼噙着淚花背着個籮筐出門了,看樣子李婆子是把割豬草的活安到了姜梅花身上。
姜雲山見狀心裏頭有些不太好受:“小姑姑也是個可憐人……”
姜寶青抿唇笑了笑,沒有說話。
可憐嗎?
不,姜梅花再怎麼可憐,最起碼她的家人也沒有五兩銀子把她賣給那個四十來歲的瘸子當媳婦。
最可憐的人,明明是那個原主小姑娘啊。她甚至已經為此付出了最為珍貴的東西——生命。
……
用過飯後,姜雲山拿了本書,跟姜寶青再三叮囑:“寶青啊,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頭讀書,有什麼事,你喊我便是。”
姜寶青乖巧的點了點頭。
只是姜雲山剛走沒多久,他們這間土坯屋裏又來了個不速之客。時間卡的這麼剛好,顯然是一直在等着姜雲山出門。
姜二丫一臉嫌棄的邁進這土坯屋,打量着姜寶青。
只是這打量裏頭,還蘊着一絲絲緊張跟試探:“你,你的病真的好了?”
姜寶青有原主的記憶,自然知道這姜二丫是個什麼人。
姜寶青抿了抿嘴,語氣淡淡的:“你來做什麼?”
姜二丫見姜寶青果然是一副不再痴傻的模樣,臉色微微變了變。
姜寶青同她對視。
姜二丫像是受到了什麼侮辱般,怒色一下子湧上了臉。
她硬邦邦的丟下一句“大姐找你”,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