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解救蕭鈺
眼見着蕭鈺已經過了十六歲生日,忠親王妃也開始為蕭鈺的婚事發愁,門戶太低的妄想着攀龍附鳳,忠親王妃斷然看不上,可門戶高一些的在這以女為貴的京城有哪些人家願意頂着世人的口水把女兒嫁給一個傻子?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林氏聽得是忠親王妃,便要她避之遠之了。
沉浸在思緒里的謝長安不自覺在後山越走越遠,身邊的丫頭婆子好幾次想開口,卻又害怕謝長安冷冽的斥責又老老實實低着頭悶不做聲地跟着。
謝長安和謝長寧不同,謝長安個性強硬,殺伐果決,輕易不能招惹,就連林氏待她也必須順着毛捋。
“有人嗎——有人嗎——”
不知從哪兒傳來的一陣帶着哭腔的叫喊聲把謝長安從思緒里拉了出來,謝長安眉頭一皺,便要尋着聲音找去,身旁的丫頭梨白見狀也顧不得被訓斥,連忙勸到:“小姐不可,萬一是什麼歹人還了得?”
“何至於此,萬一有人在求救,豈能見死不救?先去看看再說。”謝長安攥緊了腰上的佩劍,直直大步而去。
“哎呀小姐!”梨白一跺腳,眼見謝長安不管不顧也不聽勸,也只能招呼着其他人一同跟上。
謝長安尋聲四下環望,那聲音似乎快要失了力氣,漸漸弱了下來,謝長安心下一緊,正胡走徘徊之間,突然找到了聲音的來處。
竟然是一方掩在拱形巨石下的深坑,不仔細看根本找不到這個地方。
謝長安聽着喊聲已經停止,想必是對方已經沒了力氣,連忙高聲問道:“你還好嗎?”
坑底人聽得有人來了,立刻強振作起精神,哭道:“我,我還好,救救我……”
近了聽才發覺竟是個很清亮的少年聲音,深坑灰暗卻是看不清臉,謝長安也不是那種沒有警惕之心的人,聽得少年哭着求救,也還是先問了一句:“先告訴我你是誰?”
少年似乎傻了一下,沒想到謝長安不急着救他會先問他的名字,卻還是乖乖地回答了:“這位姐姐,我不是壞人,我叫蕭鈺,我娘是忠親王妃。”
居然就是那個走丟的忠親王府小公子蕭鈺?!
身後的婆子一聽,頓時也不敢耽擱,連忙解下自己和另外幾個丫頭的汗巾子牢牢打成一條長繩,將一頭丟入坑中,幾個人合力將蕭鈺拉了上來。
蕭鈺灰頭土臉地坐在地上喘氣,臉上的淚痕混着塵土,看起來十分髒亂,謝長安想起他的遭遇,也覺得他可憐,拿出帕子稍稍給他擦了擦。
“你如何會掉到那裏頭去?”謝長安柔聲問道。
蕭鈺十分乖巧地給謝長安道了聲謝,才回答道:“餘慶和我玩,追兔子,然後我就掉下去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謝長安身後一個剛來伺候的小丫頭還沒學好規矩,聽得蕭鈺憨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果然是個傻子,話都說不明白……”
蕭鈺似是沒少聽過這樣的話,只是難過地看了謝長安一眼,低下頭去,手背上砸了兩顆淚珠子。
“跪下。”謝長安冷冷道。
小丫頭愣了一下,隨即漲紅了臉,倔倔地沒有動。
梨白見狀,想試圖和稀泥,勸道:“小姐,不忙着罰人,咱們還是現將小公子送回去吧?”
謝長安不為所動,冷冽地瞥了她們一眼:“你們倆一起跪。”
梨白知道再勸無用,連忙拉着小丫頭直直跪在地上,還好地面都是鬆軟的泥土,就算謝長安罰上一兩個時辰也不至於太難受。
“抬頭。”謝長安又命令蕭鈺,蕭鈺連忙抬起頭來,果然又是一臉的淚,謝長安嘆了口氣,用帕子輕輕擦去蕭鈺這不值錢的淚珠子,才端正神色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且能像個怨婦一樣哭哭啼啼,他們笑你,是他們歹毒,和你本身有什麼關係,人不聰明不可笑,心術不正才可笑!”
蕭鈺從來沒有聽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是教訓也是啟迪,哪怕忠親王妃待他也是小心翼翼,讓他越發覺得自己與旁人不一樣,心裏反而更加自卑。
“我,我不哭。”蕭鈺胡亂用袖子抹了兩把臉,也端起嚴肅的神情來,“我是男子漢大丈夫。”
“行正事,持正義,就能無畏無懼,胸懷坦蕩。”謝長安拍拍蕭鈺的肩膀,“只要保持一顆善良正義之心,真誠赤子遠比那些塵世里穢身污皮的聰明人要更讓人敬佩喜愛,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餘慶是誰,不過聽着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要和他玩。”
婆子聽着謝長安前面的話還暗暗讚歎,聽到最後幾句卻是哭笑不得了。
說起赤子心性,謝長安比之蕭鈺還要更甚。
“走吧。”謝長安站起來,對着蕭鈺伸出手。
蕭鈺也不顧婆子的目光,坦坦蕩蕩地把手遞給她,由着她將自己拉起來,看着謝長安的目光里都似有星光。
忠親王妃正強撐着精神和林氏寒暄,丫頭卻興沖衝來報:“王妃!小少爺找着了!正通謝家姑娘一併過來呢!”
“真的?”忠親王妃聞言猛地站起身來,不停地順着自己的胸口,“謝天謝地,這個小祖宗可真是……唉,你說他同誰過來的?”
“回王妃,就是謝夫人家的姑娘,謝姑娘在桃林里發現少爺掉進深坑裏,同下人們一起將少爺救上來的。”小丫頭連忙道。
林氏聽得竟然是謝長安誤打誤撞找着了蕭鈺,心裏一寒,面上卻不好表現出來,只能勉強笑笑:“那還真是湊巧了……”
忠親王妃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所想,心裏苦澀,但自家兒子那個狀況,也怪不得有個好閨女的人家都避之不及,尤其這次遇見的還是那位京城第一才女謝長寧的妹妹,忠親王妃轉念一想,這位謝家么女自來名聲不顯,或許是無甚才華,但以門第若配蕭鈺,卻是正正好的……
忠親王妃對林氏道:“素聞令千金長寧才冠京城,此番隨夫人來的小女兒必然也不差,榮安侯和夫人真真好福氣啊……”
林氏攥着帕子的手一緊,神色上也顯出了幾分緊張來:“王妃謬讚了,小女自幼養在老太太身邊,嬌縱慣的,人家閨秀小姐盡日針鑿女工本分活計,偏她總愛舞劍弄刀……”
“哦?令千金還同老太君習武?”誰想忠親王妃聞言,竟然似是十分讚賞,“王爺常提起謝老太君乃是當年戰神鎮國公沈毅之獨女,能提槍縱馬,隨父上陣,若非女兒身,以謝老太君立下的軍功,足任參將還有餘,沒想到令千金竟然能得這樣一位巾幗英雄親自教養,這反倒叫我更加想見見令千金了……”
林氏眉頭一皺,忠親王妃難道還真要和自己杠上了不成?咳嗽了兩聲,正待拒絕,門外卻來人通報,道謝小姐同小公子已到門外。
林氏再說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英姿颯爽的女兒提着劍領着孩子樣的蕭鈺大步走了進來,又端莊大方地和忠親王妃行了禮。
忠親王妃見謝長安生得這樣精神俊俏,有些驚喜,想了想先前準備好的銀錁子竟是有些薄了,於是從手腕上褪下自己的玉鐲子給謝長安做了見面禮,還連道了幾聲“好姑娘,我見了就喜歡”,看得林氏心驚膽戰,生怕她下一刻便說出提親的話來。
蕭鈺一見忠親王妃,立刻委屈得眼眶一紅,但想起謝長安不喜歡他哭泣,便強行忍住了,眼眶裏蓄滿淚水,要落不落的,端得是可憐無比。
林氏見蕭鈺這副樣子,頗有丈母娘挑剔女婿,越看越不順眼的味道,雖然蕭鈺的樣貌卻是生得精緻如畫,較之未來的大女婿燕清嵐還要勝過三分,但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看着就沒有什麼男子氣概,又是個智力不足心智殘缺的,就這樣的人,別說是忠親王的小兒子,就是太子,她也決不能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他!
忠親王妃見着還沒來得及洗漱仍舊灰頭土臉的蕭鈺頓時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把攬過蕭鈺,一邊掉淚一邊用帕子擦着蕭鈺的手:“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就掉進深坑裏了呢?”
蕭鈺張了張口想說,卻突然想起餘慶臨走時威脅他,若他告了狀,便不會再和他一同玩耍,他一向沒有什麼朋友,只有餘慶肯和他玩,這次在後山偶遇出來賞花的餘慶,也是他先纏着餘慶玩耍的……
見蕭鈺欲言又止,最後低着頭一言不發,一旁的謝長安蹙眉,想起之前他磕磕絆絆說起的什麼餘慶,或許是被這個人威脅了也未可知。
欺負個孩子算什麼,畜生。謝長安心裏冷笑。
“回王妃,臣女曾聽蕭公子提過一位叫做餘慶的人,不知是否和這位有關係呢?”謝長安道。
“安兒!”林氏連忙驚呼出聲,這個傻丫頭,別人的事情她出什麼頭!
忠親王妃眼中眼光一閃:“哦,是他呀。”
蕭鈺了解忠親王妃,一見她這個表情,就知道她回頭一定會狠狠地報復餘慶,一時心急有些埋怨地對謝長安道:“你做什麼要告訴母妃!以後餘慶一定不願意和我玩了。”
謝長安冷冷道:“君子不與小人友,此人不堪深交。”
“安兒住口。”林氏連忙一把將謝長安拉過來,“休要妄議他人!”
“是,母親。”謝長安在外人面前不願和林氏爭執,一貫表現得十分順從,卻叫一旁打量的忠親王妃越發覺得滿意。
蕭鈺還要辯駁,可是對上謝長安坦然的目光,他又覺得謝長安似是真心為他好,於是喏喏地嘟囔兩句,便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