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關門打狗
而謝長安完全不同,謝老太太的父親是當年冠絕天下的戰神鎮國公沈毅,沈毅膝下獨有謝老太太一女,自小就是按着長子的路子教養女兒,謝老太太精通兵法,善用長劍,少時還曾隨沈毅上過戰場,也就是在戰場上老榮安侯對着英姿颯爽的謝老太太一見鍾情,非卿不娶。謝老太太教導謝長安,與沈毅的方式幾乎是一脈相承,謝長寧在閨房中繡花調粉的時候,謝長安便是在庭院裏習武練劍,也就是因為如此,體弱多病的謝長安才有了如今這樣挺拔的身姿和健康的身體。
林氏看着院中在颯颯劍光中身走游龍的女兒,不禁嘆了一口氣,這和謝長寧實在是差得太多了,真的能讓安兒當這個替身嗎?
這廂謝長安收了劍勢,隨手就用袖子去抹額頭的汗水,動作自然不羈,看得林氏嘴角只抽,只得親自拿出帕子給她拭汗,一邊抱怨道:“你看你,舞劍倒也罷了,怎麼平常動作這樣魯直,那個女兒家像你這樣就抓着袖子抹汗的,看着像什麼樣子……”
謝長安裝作沒聽見。
林氏看着更氣:“你別給我裝聾作啞,改明兒我就給你請兩個教習嬤嬤來,好好教導一下你的禮儀規矩……”
謝長安聽見“教習嬤嬤”四個字,想起了過往在福建的時候,不由得噗嗤笑出聲,那時候她在福建盡日調皮搗蛋,將府上折騰得人仰馬翻,謝老太太這才察覺到自己忘了還要教導孫女禮儀規矩,於是趕忙去請了兩個教習嬤嬤來,誰知道因為不滿教習嬤嬤的古板嚴苛,連吃飯時都要計較她的行止,忍無可忍的謝長安當場拔劍而起,嚇得嬤嬤東西都來不及收便哭喊着跌跌撞撞跑出府去。自此謝長安便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打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扛着寶劍立在院門前,教習嬤嬤來一個便嚇一個,弄得最後全城的教養嬤嬤一提起謝長安都要抖三抖,在無人敢上門。
聽謝長安說完,林氏也是目瞪口呆,謝老太太這哪裏是養的閨門小姐,這簡直是養出了一個修羅煞星。
“太太!太太!”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的闖進來,林氏呵斥道:“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小丫頭被罵得脖子一縮,一旁的鶯鳴連忙安撫道:“有什麼事你就快說,不必這樣驚慌。”
“回,回太太,舅老爺和夫人來訪……”
“舅老爺?哪個舅老爺?”林氏問。
“是,是三舅老爺……”
“是他!”林氏豁地站起身來,恨得咬牙切齒,“誰讓你們喊他舅老爺的,就這麼個東西,他也配!”
說著,林氏怒氣沖沖地拉起謝長安大步往前堂走去。
林三爺和林三夫人此時完全沒有身為客人的自覺,對着謝家的下人呼來喝去,一會兒要喝上好的毛尖,一會兒要吃絕珍樓的果子,謝家下人看不起林三這頤指氣使的嘴臉,也就嘴上應着,都不見有動作,氣得林三爺直跳腳,大聲喝罵起來。
林氏才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林三爺扯着嗓子在罵自家下人,更是氣得面色鐵青,長吸了一口氣,才踏了進去了,對着林三爺皮笑肉不笑道:“喲,林三爺,上我榮安侯府耍威風來了?”
林三爺見林氏來了,連忙換上一副諂媚的嘴臉陪笑道:“瞧姐姐這話說得,我這不就是幫着姐姐管管下人嗎,怎麼說是耍威風……”
“姐姐?”林氏笑起來,“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東西也敢叫我姐姐?哪個是你姐姐?”
林三爺被嗆得滿臉通紅,林家一向規矩甚嚴,他這樣賤妾生的庶子卻是沒有資格稱呼主母生的嫡女為姐姐的,林三爺支吾了一陣,抬眼一看林氏眼裏寒光凜凜,登時打了一個哆嗦,有些怯怯道:“姐,不,榮安侯夫人何必呢,左右過不了多久我們也是親家……”
“親家?!”林氏頓時暴起,將手裏的茶盞惡狠狠地摜到林三爺臉上,砰的一聲響,林三爺被砸得腦子一晃,滾燙的茶水潑得他滿頭滿臉,立刻就哀嚎慘叫起來。
“老爺!”林三夫人大叫一聲撲上來,哭天喊地地像是林三爺死了一樣。
兩個快要四十的人抱在一起哭得竭嘶底里,謝長安只覺得耳朵都要被哭聾了,有些暴躁地拔出寶劍橫手劈翻了林三爺身旁的桌子:“都給我閉嘴!”
二人被刀鋒都泛着冷光的寶劍嚇得渾身一顫,嗚嗚咽咽地低下了聲音。
“哭夠了吧?”謝長安冷聲道,“哭夠了就告訴我,我姐姐在哪兒。”
嚴氏怔了一下,立刻開始哭冤:“你找你姐姐,問我做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啊,我,我們只是聽說外甥女同謝老太太回京來了,憑着親戚情分來探望你的……”
“哦?”謝長安似笑非笑,“只是上門探望我,什麼也不知道,那如何你家老爺卻開口就叫我母親親家?”
“我……我……”
“林謙做出這樣的事情,是不是你指使的?”林氏目光越來越冷,“讓我猜猜你們的目的,是不是寧兒的嫁妝?你們來這裏恐怕不是來和我好好說話的,是來威脅我來的吧?何必拐彎抹角,都到這份上了,無妨直說?”
嚴氏在林氏冷冽的目光下不由得暗暗咽了口口水,而後想起兒子說起的事情,自己握着謝家的把柄呢,不怕他們不就範,想着竟一掃之前怯怯懦弱的樣子,神色也開始趾高氣昂起來:“既然姑奶奶這樣說了,那我也只說了吧,寧兒我是極滿意的,謙兒想娶她當媳婦兒,就問你們願不願意吧。”
林氏忍住想一巴掌扇死這個愚婦的衝動,強撐出幾許笑容來:“若我不願意呢?”
“為了大小姐的名聲着想,姑奶奶最好還是願意……”嚴氏掩嘴笑道,那副小人嘴臉看得謝長安隔夜飯都要嘔出來,“我這個人,心裏不高興的時候,嘴上啊就把不住門,你說要是京城裏的人,哦,尤其是燕世子,知道謝長寧與人私奔,你說會有什麼後果?”
“你這是威脅我?”林氏按在扶手上的手攥得緊緊的,幾乎要把紅木的扶手捏碎。
嚴氏道:“姑奶奶可想清楚了,聘為妻奔為妾,莫等到大小姐身敗名裂人人唾棄,那時候,她就是想給謙兒當正房媳婦兒我都先不配!”
“你!”
“啪”——
林氏瞪大了眼睛,謝長安手起手落,一巴掌將嚴氏拍翻,轟地一聲,嚴氏狠狠地裝上後面的博古架,古董稀里嘩啦咋了一地,嚴氏眼白一翻昏死過去,左臉腫成一片,慘不忍睹。
“安兒?!”林氏驚呼。
謝長安厲聲衝下人喝道:“愣着幹什麼,把他們都給捆起來丟到柴房裏去,方才的事但凡走漏一句,我就割了你們所有人的舌頭,把你們舉家發賣到關外去!”
“是,是!小姐!”
下人聽了都是滿臉懼怕,立刻七手八腳地一擁而上,將暈倒的嚴氏還有沉浸在震驚沒有反應過來的林三爺都捆了個嚴嚴實實往外抬去。
“鶯鳴,帶上幾個家丁把府上所有的門都給我鎖了,別叫他家下人走漏一個!但凡有人走出府門,我唯你是問。”謝長安眼中冷光一閃,嚇得鶯鳴打了個寒戰,連忙聽從吩咐下去了。
“安兒,你……”林氏看着謝長安欲言又止。
謝長安現在正在心裏摩拳擦掌,如果能從林三夫婦嘴裏問出林謙的下落,她硬捆也要把謝長寧給捆回來。
只要能選,誰樂意給別人做一輩子替身,這世上最自在莫過於能做自己了。
眼看着謝長安眼裏放光,拎着那柄寒光凜凜的寶劍大步而去,林氏想起謝長安方才那兇狠而果決的一耳光,不由得有些想笑。
雖然平常幾乎看不見什麼情緒,但骨子裏還是個混世魔王。
嚴氏只覺得後腦和左臉頰傳出一陣陣劇痛,朦朧中聽見一個冰冷的少女聲音:“潑醒她。”
“嘩”——
嚴氏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冷水絲絲從她臉頰的傷口滲了進去,痛得她齜起牙來,嚴氏只覺得嘴裏好像多了什麼東西,下意識吐了一口,竟然吐出了幾顆后槽牙來。
嚴氏憤怒地等向正居高臨下看着她的謝長安:“小小的丫頭片子,下手竟然這麼黑!”
“……”謝長安心裏覺得有點冤,她是被嚴氏的無恥激怒了下手重了一些,但主要還是因為嚴氏是個嬌生慣養的貴婦人,本身就脆弱一些,她習武的時候拍的都是木偶人,長這麼大也沒有親自對誰動過手,力道沒拿捏准,倒不是真的要往死里打她……
見謝長安不說話,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實在是讓她有點害怕,嚴氏瑟縮了一下,卻還是嘴硬道:“我勸你最好放了我,否則我不保證不會說出點什麼。”
“說?你想說什麼?”謝長安笑,“你的丈夫,你們家下人,我全都扣下了,你還能說點什麼?”
“你!”嚴氏狠狠地瞪她一眼,“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東西,我,我可是你三舅母!”
“我不似我娘,我不愛拿嫡庶說話。”謝長安悠悠哉哉地拔出寶劍,接過青霜遞過來的帕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着劍鋒,“我也知道我嘴巴不利索,也不定能說得過你……不過……”
謝長安手腕一轉,挽出一朵劍花來,不過眨眼見,嚴氏就看見地上多了一縷青絲,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果然是自己的鬢髮。
嚴氏愣住了,瞪大着眼睛。
嚇傻了?謝長安一怔,隨即竟然聞見一股騷味,低頭一看,嚴氏身下的被子竟然被濡濕了一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