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攔路英雄
只見一旁拿着摺扇,穿錦繡羅綺華服,袍衫下擺綉着仙鶴點水圖的人展開了扇子,往身上悠哉地扇了扇涼風,不怒反笑道,“畜生的爺爺不還是畜生么?田舍郎①用得着這麼大費周章的罵自己么。”
“你!哪來的說話不長眼的東西!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江約氣得虎背直抖,竟然被人罵了田舍郎,為官多年還沒被人這般侮辱過。
“怎麼能不知道呢?兵部員外郎江約嘛。”
江約哼哼笑,“知道你還不滾!”朝中的官員他都認識,江約很確信面前這個繡花小奶生不是朝中之人,所以氣焰絲毫沒有弱下來的意思。
“滾?”拿摺扇的男子笑得更燦爛了,只是他冷不丁的忽然攏起笑容,合起摺扇,跳起來用摺扇在江約腦袋上敲了個木魚,道:“我七尺男兒堂堂正正走進來的,為什麼要滾?”
江約暴跳如雷,正要反擊,後面跟上來一個家僕,扯了下江約的衣擺,小聲耳語了幾句。江約眼眸瞬間瞪大,面上立即緩和了,還雙手作揖朝對面男子微微欠身。
“是江約冒犯了,還請海涵。”撂下一句聊表歉意的話后,江約掉轉頭就溜了,並且對於自己剛才的出言不遜感到背脊骨冒冷汗。
執扇男子斜嘴冷哼了下,笑了笑又展開了扇子。
只見,這扇子尤為花哨,鑲着金色花邊,上面還綉着幾個字,“天下之美,唯我獨尊”。
見江約被趕走,徐三娘提裙前來,滿嘴謝意:“多謝大人相助,多謝大人相助。”
“不必言謝,不過是崔某看不慣一些欺善怕惡的偽君子罷了。”他仰起下巴,露出幾近完美的曲線,就似那從天而降的仙人,一顰一笑之間,好似百花齊放萬木回春,要不是剛才的舉動顯示出其非凡的身份,倒要讓人以為這男子也是家裏的小倌,甚至碾壓了在場所有小倌的容顏。
“蓮廷,快到宵禁時刻了,咱們先撤了吧,要是回不去大人們又該說教了。”後面來了一個穿綠色袍衫的人,呼喚着執扇的男子。
“好。”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扇自始至終緊閉的房門,不知道是怎麼樣的人,能讓那位江約大人如此惦念。
他不禁勾唇一笑。
徐三娘忙笑得像老菊花一樣招呼,“二位大人這就走了,不多玩耍下,我讓家裏的孩子們都出來陪大人們呀。”
綠衣男子擺手,“不……”
執扇男子提高音調,嗯了一聲,綠衣男子訝異瞅他。
“都出來陪么?”執扇男子笑了。
“是呀是呀,大人想讓誰陪就誰陪。”徐三娘道。
“好啊,那我下次來,就要會一會這扇房門后的人。”
徐三娘愣了一下,馬上展笑,“沒問題。他是我家的頭牌小倌,最近身體抱恙不能見客,等大人下次來估摸着也好了,一定讓他好好陪大人玩耍。”
執扇男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便和綠衣男子一同出了徐三家的門。
徐三家門外,兩人各自的小廝早早牽着馬,在門口等着,其中一小廝見人終於出來了,快步上前叨念:“少爺,快點兒,一會兒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
執扇男子撅了撅嘴,“知道了。”
他熟手地合起扇,將摺扇插到腰帶邊,雲靴踩上馬鐙,雙手緊握鞍轡,翻身一躍便穩妥地坐在了馬鞍上。
另一邊的綠衣男子也上了馬。
“蓮廷,剛才我還以為你要夜宿平康坊呢。”綠衣男子笑道。
“下次吧,馬上就要金吾‘放夜’咯,到時再來,走吧!”
兩人甩鞭,馬蹄得得而去,在徐三家門前揚起一片塵灰。
……
……
楊昭七像只蜘蛛一樣趴在門框邊好久了,聽着外面的一舉一動。
先前,她坐在几案邊凝神思考,聽到門外傳來騷動,就溜到門邊偷聽。
玉兒走了上去,小聲說道:“昭七小倌,你要是好奇出去看便是了,幹嘛在屋裏邊偷聽呢?”
楊昭七皺眉,揮揮手,“去去,站一邊兒去。”
玉兒垂頭應聲是。
從所聽到的內容大致可以得出結論——有人為她起了爭執。
當再聽到有人罵“畜生的爺爺不還是畜生時”,楊昭七捧腹顛顛默笑了起來。
罵得好啊!她大概是知道了,外面那個被罵的就是江約,害得古代的她自盡,現代的她穿越的罪魁禍首!人渣!垃圾!往死里罵去!搞得她無家可歸嚶嚶嚶。
再然後,本以為斗得烈火朝天兩人必定要幹上一架,結果那姓江的蔫了?慫了?認錯了?按理說劇情不應該這樣發展啊。
楊昭七的耳朵已經貼到了門上的油紙。
好像……好像聽到什麼,要見見門后的人?是在說她嗎?
楊昭七心裏有點兒美滋滋,雖然身陷男娼館裏,但是能因為姿色被人惦記爭搶,還是莫名的歡喜。可能是以前沒受過這種待遇吧,別說是有人為她爭風吃醋,連一條暗戀她的毛都沒見過。
人已經走遠,她還回味無窮地倚在門邊蹲着,嘴上是若隱若現的傻笑。
門被人忽然打開,她啊喲一下跌了出去。
徐三娘條件反射抬腳兜住她的上半身。
“小七!你蹲在門邊幹什麼?”徐三娘大嚷。
丟死人了丟死人了!她還要那麼大聲吼出來,楊昭七鬱悶地站起身噔噔跑回床邊坐下。
“玉兒,不是讓你好好伺候嗎?怎麼把人都伺候到門邊上了。”徐三娘昂聲責備道。
玉兒委屈地想說話,被楊昭七偷偷瞪了眼,只好生生吞下這委屈:“是,是玉兒不對。”
徐三娘來到床邊,“怎麼了小七?”
“沒啥,就是……就是肚子有點疼,所以蹲着。”楊昭七扯謊。玉兒聞言看了看她,在收到對方眼神的警示后又垂了頭。
徐三娘關切:“肚子疼?莫不是真犯痢疾了?我讓大夫來瞧瞧。”
楊昭七說:“不用了不用了,折騰一天我累了,想早些睡覺……呃不,就寢。”
徐三娘說:“哦!好,那玉兒在房裏守着。”
楊昭七說:“不用了!讓她出去吧。”
徐三娘說:“不不,得守着,萬一要喝茶水,上夜尿,得有個人在身邊。”
好吧,反正,他們對於單獨讓“他”呆在某個地方是心有餘悸了,楊昭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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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田舍郎:唐朝官人之間罵人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