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中毒已深
顓頊明也不想同大夫解釋夫人不夫人的事情了,他只要曉得邵語嵐不會死便好了。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會生出這個想法,他為什麼望着女子蒼白昏睡的面孔,會覺得心頭有些微微的刺痛呢?明明她就是玉染的人,他又為什麼要管她?
顓頊明想不到一個正確的答案,他只是記得女子替他擋下背後一劍時的毫不猶豫,他依稀還記得女子被劍刺中時朝他漾起的慘白卻靈動的微笑。或許女子只是因為良心和仁慈所以下意識地做出了這個擋劍的舉動,可顓頊明卻就是怎麼都忘不了這一幕。
因為在這世上——這還是第一個願意奮不顧身地為他擋住利刃的人。
顓頊明的心情頓時便異常複雜起來,俊朗非常的面容上也罕見地露出了頗為苦惱地神情。
“這位公子,我看您的臉色……似乎好像是有中毒之症啊!”那位大夫原本只是看見顓頊明身上有許多劃傷,也挺可怕的,但介於顓頊明的臉色一直陰沉極了,所以大夫也不敢靠近過去說些什麼。只是顓頊明那中毒之症似乎已經致使他唇畔隱約發紫,所以叫大夫終於不能裝作看不見了。
顓頊明被這麼一提醒,這才想起自己似乎被刀劍划傷之後中毒的事情,似乎是因為笑得邵語嵐總算是性命無虞,所以他也放鬆了下來,這一放鬆便是覺得氣血上涌,直接眼前一黑,險些倒下。幸而他自己反應夠快,一手撐在了窗台上,這才堪堪站穩。
“哎,公子,您可小心點兒!還是我來給您看一下吧,您快些坐下,快些坐下。”大夫委實被顓頊明這不小的動靜給下了一跳,於是趕緊招呼着人坐下歇息,然後自己上去小心翼翼地給人診脈。
只是大夫這越診似乎臉色便越凝重了起來,最後只道:“公子近日裏可是連續中毒了好幾次,或是被什麼給連續傷着了好幾次?”
“確實如此。”顓頊明應聲道。
大夫沉吟了一下,神情凝重地開口道:“既是這樣那就對了,公子如今這癥狀……似乎是多種毒相融之後才有的,而我自知自己醫術有限,所以一時也無法分辨清楚公子所中之毒究竟細分之後有哪幾種……”
“可是無解毒之法?”顓頊明皺了皺眉,卻並不意外,似乎他連續中這些毒也是被人給算計好的。
“在我口中,可能公子你是只能聽到這個答案了。我確實無法解這個毒,所以公子,看您的衣着不凡,應當是哪戶貴家的公子,您還是快些趕回去找個更好些的大夫來看看吧,說不定會有辦法的,總比沒希望的好。而且,你是真的得趕快啊,就算我現在給你包紮了,但是解不了毒總是不行的。”大夫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知道了,多謝大夫。”這顓頊明話音才剛落,忽然便是眉頭一皺,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頗為緊要的事情,他將一條手臂湊到大夫跟前,扯開自己衣衫上被劃破的一處地方,將裏頭已經黑漆漆的傷口遞給大夫看,接着立刻凝眉問道:“這道傷口上也有毒嗎?”
“這傷口都發黑了,而且旁邊的皮膚也有潰爛,定然也是極為厲害的毒了。”大夫仔細打量了一下,隨即頗為認真地說道。
顓頊明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忽然陰沉得嚇人,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衝到了邵語嵐的床邊,接着便直接掀開被子,似乎在頓了一下之後甚至要去撕開她胸口的衣衫。
“哎哎,你幹什麼呀,剛給你夫人處理好的傷口,你可別又給她碰得更重了。”大夫連忙跑了過來。
顓頊明卻是盯着大夫道:“刺入她腹部的劍正是划傷我這條手臂的毒劍,我中毒如此之深,那她不也是中毒了?”
被這一番質問,大夫愣了一下,接着有些怪異地說道:“可是……可是我剛才檢查得很仔細了,公子您的夫人卻是是被劍刺了一個口子,可這口子周圍的皮膚是好的,而且從傷口流出來的血也是乾淨的,您夫人的臉色也只是蒼白,並無任何青紫之相,這……這顯然是沒有中毒啊!”
“這怎麼可能?”顓頊明拽着大夫的衣領子,有些激動地問道。
“公子,我真的沒有騙您,您夫人的脈象已經開始平穩,確定是沒有絲毫中毒之症啊!”大夫連忙搖擺雙手說道。
顓頊明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似乎是過激了,於是便鬆開了拽着人衣領子的手,接着將目光重新掃向了邵語嵐的身上。
“不過,照公子這麼一說,這也確實是一件稀奇的事兒了。應該照道理來說,公子您中了這麼嚴重的毒,您的夫人直接是被一劍刺入體內,該是中毒更深才是啊?”大夫也是疑惑了一會兒,忽然,他的眼裏倏地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一把湊上去抓着顓頊明的手臂,又用邊上的銀針輕輕在顓頊明流着毒血的傷口處沾了一下。
隨後,大夫便轉而走到邵語嵐的邊上,用另一根銀針輕刺了一下邵語嵐的手指指尖,在一個瓷杯里滴了一滴血,又將剛才沾了顓頊明毒血的銀針觸上了瓷杯里那滴乾淨鮮紅的血液。
鮮紅的血液與毒血融合在了一起,可並未變色,反而黑色的毒血是慢慢地被那鮮紅的血液給吞了去,最終化為了平常的模樣。
看到此處,顓頊明也是一怔。
“果然……”大夫感嘆了起來,他看向顓頊明,說道:“您夫人的家境想必是頗為非凡了,似乎她已經在沒有任何中毒的情況下連續服用防止各類毒的解藥約莫有數十年左右了。現今您夫人體內的血只要沾了毒,根本就不會中毒,反倒是那些劇毒都會被她的血液所損耗直至殆盡。想來,您夫人原本的家中應當也是有一位醫術極其不凡的醫者才可做到這般地步。可以說,那是為您的夫人耗盡心血,讓她多了這麼大的一層保護啊!簡直可以說是大手筆!”
顓頊明沉默了,他也算是明白了,那個大手筆之人自然便是玉染,而玉染當真是為了邵語嵐竭盡心力。
想到這裏,顓頊明心裏的諷刺和複雜之意是更深了:為什麼呢?為什麼你連一個身邊的小小婢女都可以費盡心力保護到這般地步,卻反而不能對你的親人仁慈一些呢?真是太可笑了!
“公子……”大夫忽然輕聲開口了。
“什麼?”顓頊明心裏原本便是憋悶,於是冷眼直接掃了過去。
“雖然這麼說實在是有些不敬重您的夫人,可是公子,我覺得……眼下能夠幫到公子的可能也就只有夫人了。”大夫想了想,還是提醒着說道,“夫人的血……應當能夠幫到公子。公子您看……”
“不必了,我不需要她的血。”顓頊明毫不猶豫地直接拒絕,他背過身道:“你看好她,我可能離開兩日,到時候再回來找她。若是她出事了,那……”
“不會的,不會的,公子請放心吧,我一定會幫公子照顧好夫人的。只是公子,您可自己多多當心,要是您真的疼夫人,不想用夫人的血解毒,您可就得自己儘快想辦法了啊!”大夫提醒道。
顓頊明沒有回應,直接轉身就走了。
直到顓頊明的身影消失不見了,那樣貌平平的年輕大夫臉上的唯諾懼怕之意這才緩緩收斂。他噙着笑,回過頭看看躺在床上還在昏迷的邵語嵐,又看看顓頊明離開的方向,最後兀自笑了笑說道:“沒想到這個太子殿下還不似公子形容得那般糟糕嘛!至少自己再怎麼支撐不下去,也沒想要將主意打到一個姑娘身上,恩……倒是有意思的。不過——這商國也確實是夠亂的了,這好不容易換了一個國君,幾個大臣也都定了,沒想到其中卻還是波濤暗涌啊。呵,那我就替公子好好看一看得了。這邵姑娘啊……可死不得,不然公子日後可要怎麼面對自己夫人哦!”
想罷,年輕大夫伸了伸攔腰,乖乖地去照看起邵語嵐了。
顓頊明連續出去了三日,這三日裏,他去探查了一遍那些刺客的來歷,可是卻並未得到太多答案,只是隱約知道這些刺客背後站着的應該也是個權利不小的人。
當然,他中毒的事情自然是不可忽略的。雖說他的屬下跑了不少附近的城池,更是將手下原本有的極好大夫全都給請了過來,只不過他們最終皆是一時間難以摸清這麼多種毒藥相融之後到底會產生怎樣的藥性,所以根本便無法直接對症用藥。
可是,顓頊明的身體也根本拖不了太久。當大夫離開之後,風然頗為擔憂地開口道:“大人,這可如何是好,這毒已經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了。”
顓頊明抬手制止了風然再繼續說下去,他默了默,腦海中似是想起邵語嵐還被他暫時留在醫館裏。
也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想着,他一手撐着桌沿,使了勁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