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捨本逐末
雲汐留胤禛他們在永和宮裏用了晚膳才走，至於喜寶，因着年紀還小，雲汐便沒讓他搬到阿哥所去，不過阿哥所里的位置卻早已選定，畢竟他再小也小不到哪裏去，過兩年也得搬過去，與其到時候被隔開，還不如現在就把位置給選定了，反正這特權是康熙給的，現在不用，過期作廢也沒人心疼。
這一夜康熙並沒有過來，讓人送消息說是政務繁忙，可雲汐心裏清楚康熙再忙也不耽誤他睡女人，好在她已經不在乎了，不然她這心吶肯定會又要難受了。不過眼下孩子們一個個的都大了，雲汐倒是覺得有些寂寞了，若是從前她定然會想着再要一個孩子，但是現在她這身子骨短時間內怕是經不起這生育之苦。
有時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前兩天她才津津有味地看完佟氏姐妹表演的一出好戲，還想着這樣的戲碼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卻不想佟國維蠢，佟國綱卻一點都不蠢，他察覺到康熙的態度不對，又注意到佟氏姐妹之間的花火，便再不像之前那般放任佟國維，而是站出來將所有事情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只可惜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佟貴妃和小佟氏之間雖然還沒有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是佟家在宮裏的人手卻真真是損失過半。
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康熙既然有意拔除各大世家在後宮的人手，打壓阿哥背後世家們的士氣，那就不可能讓冒了頭的人再縮回去，所以但凡佟貴妃和小佟氏動手后牽扯出來的人，他都會找由頭清除了，就同之前清除蒙古妃嬪安插的勢力一般，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佟國維府上的書房裏，佟國綱坐在主位上，面色鐵青地看着背着手轉來轉去的佟國維，原本以為他轉兩圈就收的，卻不想這一圈一圈又一圈的，鬧得佟國綱頭都疼了，不由地低聲斥道：“行了，你就是把這地磨平，已經損失的那也找不回來了。”
“大哥，你說皇上是不是忘了佟家是他的外家了，他怎麼能朝着咱們下手呢！咱們這一大家子兢兢業業的可都是為了皇上着想啊！可是皇上現在這樣做算什麼？卸磨殺驢嗎？”佟國維被佟國綱斥了一句，心裏很是不好想，脫口而出的抱怨卻瞬間讓佟國綱白了一張臉。
佟國綱起身往外看了看，見沒人，守在外面的又是自己的心腹，不由地怒喝道：“你這是在胡咧咧什麼！難道你這是想讓佟氏一族都跟着你被砍頭！”
“我……我這也是心裏不憤，我誠認我有小心思，可是我對皇上的忠心日月可表，貴妃和淑玉對皇上那也是一片真心，可皇上呢，遇上事居然第一個拿咱們佟家開刀，這讓我怎麼不心寒！”佟國維心裏是心虛，可是表面卻比誰都嚷得理直氣壯。
佟國綱還能不明白佟國維是個什麼性子，他只瞄了一眼就知道他這是在虛張聲勢，他真要是這麼理直氣壯，他就不是站在這裏嚷嚷，而是去乾清宮找康熙訴苦了，微微搖了搖頭，佟國綱冷眼瞪了他一眼道：“你以為皇上為何要拿佟家開刀，因為佟家這幾年鬧得最凶，吃相最為難看，甚至你已經開始忘了皇上是君，你是臣，你的存在是為了皇上分憂，而不是背着皇上謀算那些有的沒的。”
眼瞧着自己的暗藏的那點兒小心思被戳穿，佟國難索性也就不藏了，他一屁股坐到佟國維對面的椅子上，悶聲道：“什麼有的沒的，大哥難道是想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光宗耀祖嗎？你可別忘了當年小妹為了佟家受了多少委屈，而這一切原本就應該是屬於佟家的。當年礙於太皇太后的威勢，咱們有苦說不出就只能忍，現在太皇太後去了，皇太后又是個不頂用，咱們為什麼還不能爭這皇后之位？”
他不想好不容易得來的榮華富貴就這樣消失，更不想自己妹妹用命換來的一切到此為止，所以他要讓自己的女兒登上后位，要讓有佟家血脈的阿哥出生，繼而保證佟家能夠永遠站在眾人之上。
他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不是不能爭，而是皇上壓根就沒想讓人爭！你自己好好想想，皇上若真的想要立誰為後，還用得着咱們去爭去搶，而且上書立后的人大把，時不時地就來上這麼一回，皇上可曾有動搖過，且貴妃在宮裏地位穩固，只要不出差錯，這皇后之位難不成還能越過貴妃不成，可現在貴妃無子無寵還犯了皇上的忌諱，地位不保，你不想着幫貴妃度過這一劫，倒是想着捧另外一個，你說說，你這麼做，到底是能讓貴妃跟你一條心，還是讓皇上願意如你的意？”佟國綱沒有女兒，自然是全力支持弟弟的女兒入宮了，只是支持歸支持，他卻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一個地步。
想要保住佟家榮華富貴的想法是好的，但再好的想法也得是在抓住聖心之後，若無聖心，他們縱使做得再多也是空，且現在他們明顯已經惹怒了皇上，若是再不收手，下場怕是難以估計。
“我——”佟國維的確很想證明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但話到嘴邊他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因為他心裏明白佟國綱說的這一切都有道理。與其說皇上拿佟家開刀的同時警告着其他人，其實他何嘗不是在警告他們，“好吧！這事的確是我太過魯莽，可是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咱們就得在貴妃和淑玉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大哥，貴妃入宮這麼多年，這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淑玉年紀尚輕，身子骨也結實，要不……”
“收起你這些小心思，你以為這種事是你能做的決定？糊塗，真糊塗！”佟國綱看着到現在都還沒看清局勢，一味只聽這后宅婦人之言的佟國維，不由破口大罵道：“你這是自尋死路！一個妾氏的話就讓你忘了失了分寸，難怪鬧到這般田地。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皇上根本就沒想再捧誰，甚至是貴妃這個貴妃之位怕是也坐不了多久了。”
佟國維聞言面色一僵，臉色顯得很是難看，目光對上佟國綱的雙眼，卻明顯沒什麼底氣，他歷來都比不過這個大哥，論帶兵打仗他不行，若治家他們兄弟半斤八兩，可論揣測皇上的心思，他卻是遠遠不及，這也是為什麼他大事都會聽取他意見的原因。雖然現在他被懟得很沒面子，但他更關係佟氏一族的利益，“那怎麼辦？”
佟國綱看了他一眼，臉色變得更顯凝重起來，目光掃過佟國綱那期盼的雙眼，沉聲道：“還能怎麼辦？只能順着皇上的意思辦，不然不管是貴妃還是淑玉怕是都難逃一劫，而我們佟氏一族也再難獲得皇上的信任！”
康熙的用意太明白了，別說佟國綱，其他家族的當家人看了這麼久也看出了些許苗頭，雖然這野心不是說收回來就能心回來的，但是明面上再無人敢把心思露出來，至於宮裏，該斗的依舊要斗，該爭的也依舊要爭，畢竟這位份對於後宮的女人來說是不可能缺少的資本，沒人想一輩子給別人行禮問安，所以但凡有一絲機會，即便家族不支持，她們也會拼上一把。
“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那要怎麼辦才好？”佟國維拍着手，一臉的苦色，明顯是被佟國綱的話弄得有些不耐煩了。
“好了，當初我就勸過你，萬事以皇上的心意為先，可你呢，只顧着自己的那點小心思，現在皇上大權在握，壓根不需要看誰的臉色，倒是咱們若想再晉一步，看得還是皇上的意思，若皇上不給機會，那咱們就只能看着別人風光，而咱們還像從前那般被人踩在腳下。”佟國綱說這些話不是為了嚇唬佟國維，而是要讓他認清事實，現在的皇上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需要別人關懷的小孩子了，他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帝王了。
合格的帝王？對，一個合格的帝王意味着再不會像從前一樣為情分所困，他只會從大局考慮事情的利益得失，而不是誰曾經做了什麼？
“你也別再琢磨那些有的沒的，宮裏你傳個信，最好是讓他們兩姐妹不要再爭了，更不要動用手中的勢力，不然聖母皇太后的那些心血還不夠他們敗的，至於你更不要往宮裏伸手，不然真惹怒了皇上，這原本的警告指不定就真成了打壓，甚至是除名。”佟國綱說到最後都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警告。
佟國維見自家兄長如此不信任自己，不由得苦笑連連：“大哥，我知道這幾年我太過急功近利，以至於造成了反效果，甚至連累了家族，但是你要相信我的出發點一直都是好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希望佟家的富貴能更長久些。”
他哪裏會想到皇上會成長的這麼快，手段又這麼的狠辣，短短十來年的時間，不僅將所有的顧命大臣都給熬死了，還將那些手握大權的宗室一個個地給打壓下去了，他原本以為這樣他們佟家就有了出頭之日，現在看來皇上是不想給任何人掣肘他的機會，而他就是明白的太晚了，才會鬧到現在這進退兩難的地步。
“你對家族的用心我從不懷疑，只是太過急切是錯，太過偏聽偏信也是錯，貴妃既然已經是貴妃，再降那也是為妃為嬪，倒是淑玉，進宮多年都未曾入過皇上的眼，你認為以皇上現在對佟家的態度，他還會讓淑玉上位嗎？”佟國綱嘴裏的話還沒說完，他其實更想說貴妃也好淑玉也罷，品貌都一般，皇上若不是看在佟家這個外家的份上，源何要棄那滿宮的絕色而選佟家的女子，他只是不想將自家弟弟最後的那點自信和希望都一起滅了。
“這……”他能說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嗎？佟國維一直以為只要佟家守住皇上外家這個身份，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別人沒有的機會，現在想來還真是他太過想當然了，所謂今時不同往日，這紫禁城，不，應該是整個京城的風到底往哪裏吹，看得再不是宗室勛貴，而是作為一國之君的皇上，“大哥說的對，我這是讓人捧昏了頭，都已經忘了誰才是真正做主的人。”
皇上若是不認，他們就算真是皇上的外家，又有誰敢誠認他們的身份，捨本逐末說的大概就是他吧！
“現在想明白也不晚，至少皇上還有用得着咱們的地方，且噶爾丹未除，遲早還有咱們佟家冒頭的機會，所以這件事你心裏一定要拿定主意，別再摻和，若宮裏貴妃他們互不相讓，不肯罷休，你便索性來個眼不見為凈，至於那些勢力，你也就當從來沒有過，重新再安排。”佟國綱見他將自己的話給聽進去了，也就不繼續嘮叨了，畢竟他這樣的大老粗，打仗可以，講道理着實難為他了，若不是怕事情再惡化下去牽連一族，他也不會耐着性子在這裏勸他這麼久，好在事情都完成了。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貴妃和淑玉那邊我都會送消息的，不管最終是個什麼結果，這一次咱都認了，誰讓我捨本逐末地忘了本分呢！”嘆了口氣，佟國維一臉苦笑地檢討自己道。
既然事情都已經說通了，佟國綱也不再多留，打過招呼就直接帶着人走了，而佟國維一個人在書房坐了許久，待回神便立馬寫信讓人送進了宮，想來他嘴上說的大方，心裏還是希望能把宮中那些勢力給保下的，畢竟花了兩輩人的心血，不管以後用不用得上，總是存着一個希望，而他也不希望這心血就這樣毀了。
可惜佟國維的想法雖好，他的兩個女兒卻是一點都不配合，畢竟都撕破臉了，僅憑他這一句話就想重歸舊好，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