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暫時妥協
晚上我和羅娜去赴高敏邀請的晚餐的時候,我們兩個的精神都不太好。
同樣的,等在包間裏面的高敏看錶情也是一樣。
正如我和羅娜糾結了一整天的家庭倫理一樣,高敏大概也和高欣糾纏了很長的時間,即便現在高欣還不在場,但是我可以想像我們四個人都是一樣累。
高敏簡單地和羅娜打了個招呼,沒有過激的情緒,不如說是大家都已經沒有力氣再在這個場合爭吵了。
“我長話短說,也不繞彎子了。”高敏像是努力在抓緊高欣不在的時間一樣說道,“我對於原來王興林旗下的那些公司,以及你現在管理的這家公司確實有一點想法,不過不是出於財產爭奪之類的目的,而是我對於這個產業有自己的想法。”
她一邊簡潔地介紹,一邊從隨身的包裏面拿出了許多材料來,遞給羅娜。
羅娜接過來一些,然後自然地分了一半給我。
這些材料很有些雜亂,除了專門的產業經濟學相關的論文之外,就是一些新型的處理方法的介紹,絕大部分都發表過,但是以我的水平讀下來也不免有這是實驗室的理想操作,難以大規模工業實現的感覺。
當然,這是粗略看了之後的大概印象而已,也許大規模的問題,人家已經在別的文章中解決了呢……
“這裏面有很多東西是實驗性質的。”高敏直接坦白了,“換句話說,如果還是王興林當家做主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上這些項目的,哪怕是實驗性質的估計都不願意。”
呃……
“你覺得換成是我,我就會同意上嗎?”我姐姐的態度在看了這些資料之後變得有些微妙了。
“所以我們要先談一談啊!”高敏說道。
“我還以為,”羅娜看了我一眼,“今天談的是喜事。”
“如果合作成功的話,這也是喜事。”我受不了她的眼神,插話說道。
“對,那個更大的喜事可以等會兒人到齊了再談。”高敏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在此之前,我們最好抓緊時間。”
實際上今天白天我的大部分精力都是在和我姐姐爭執,所以我現在這樣疲憊。
我感覺對於我們兩個來說,我們的年齡讓我們還覺得,自己有可以放棄全世界的勇氣和機會——實際上我已經開始走出這種錯覺了——我無數次感覺自己面對高敏或者高欣,完全不能拒絕她們——然後眼睜睜地看着我自己半推半就地步入不只是婚姻的籠子裏——我開始覺醒地認識到自己的社會性和人的普遍的社會性,以及人在其中受到的制約。
我姐姐還繼續保持着這樣的錯覺——一半是因為女性天生感性的思維方式,一半是因為她並沒有遵循正確——正常的途徑談戀愛,實際上她和王興林的地下情讓她隨時都處在可能喪失一切壓力之下——不能說她沒有這種思想準備。
因此,得知她和我並不是親生的姐弟對她來說,說不定反而是種解脫,當然,也有可能是壓垮她神經的一根稻草。
說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時候通過什麼方式知道這個秘密的。
我們兩個今天一天把這個破公司破股份像是都不要的雞肋玩具一樣互相推讓,然後到了高敏的面前,又不得不裝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態度來,即便我們兩個人之間,都把公司的所有權和股份看作是累贅,但是當著外人的面,即使是真的想要賣破爛,也要表現得像是有很高的心理預期的態度來。
我和羅娜腦子裏,或者說是她表現出來的封建思想戰鬥了一天,此時不想多說什麼了,跟着高敏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她。
高敏直奔主題地說道,“這些實驗性質的項目,可能不怎麼賺錢,甚至有可能賠錢,但是這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投資,其他寄望於賺錢的業內人士,不會用心幫我做這個,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繼續留下來好好經營……”
“按照你的想法?”羅娜反問道,她晃了晃手中的紙,“這短時間來看,是絕對賠錢的吧?”
高敏僵直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不錯,按照我的想法,是的。”
“賠錢的生意你也做?”羅娜忍不住反問道。
“短時間而已,”高敏辯解道,“況且,這應該算是長期的投資,真的做出來成果,足夠顛覆整個行業。”
“我覺得起碼要賠個五六年,這還是建立在政策改變的基礎上的。”羅娜把翻閱的資料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說道,“你能堅持那麼久?現有資產撐不住吧?為什麼不申請科研的經費,就在學校裏面當課題一樣研究性地做呢?”
高敏頗為驚訝地打量了一番羅娜,像是在重新認識她一樣。
“別這麼看我,為了考研究生,我還是下過一番苦功的,再加上又有幾個月的經驗。”她這樣說道,含笑盯着高敏,“當然,我能理解你想要推廣的想法,但是你覺得要堅持多久。”
“確實至少要五六年的時間。”高敏點頭承認道,“不過,”她辯解道,“你不能只看到這一塊虧錢,公司的其他處理業務還是賺錢的。”
“那麼別人就要問了,”羅娜攤開了手,“既然有賺錢的業務,你為了不專門做這一塊,還要死命地往其他項目上虧錢?”
“大家要有長遠的眼光。”高敏不以為然。
“長遠地說,我們都會死。”我在旁邊插話道,凱恩斯這句話意味深長。
高敏白了我一眼,“沒有那麼遠。”
“對於企業來說,五六年已經能夠走過一個生命周期了。”羅娜吸了吸鼻子說道,“再說現在的狀況……”
“現在的狀況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高敏說道,“之前的業務不會削弱。”
以高教授的身份,這樣說話還有點可信度。
“這樣做,我又有什麼好處?”羅娜問道。
“我覺得你可以當企業的法人。”
“賠錢的企業的法人有什麼意思?”羅娜歡快地看着我笑了笑。
“我只要求你把我想做的這部分做好,其他部分的業務我不干涉,”高敏偏了偏頭,頓了頓又說道,“我會想辦法為你其他的業務提供幫助,相對應的,你也希望你在這方面也幫助我,算是幫助我。”
羅娜哂笑了一下,目光從飯桌上的人臉上掃過,看向我的時候還對我眨了眨眼。
“你覺得怎麼樣?”她問我道。
“呃……我……沒什麼意見,你們談就好。”我覺得我無從置喙。
“你也是股東,怎麼能沒有意見,說說看。”我姐姐這樣說道,實際上就是逼迫我表態。
我心中實在是有些惱火,她今天白天我怎麼說她應該振奮什麼的,她都不聽,反覆搪塞我的就是說什麼我要不負家庭的希望什麼的,要我來挑擔子,現在又這樣把球丟給我,彷彿要和我撇清關係一樣。
“要不我們把它賣掉分錢?”我乾脆提議道。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
“現在賣不上價。”羅娜說道。
“長遠地看,賣了肯定不划算,以後資質肯定很難申請了。”高敏說道。
所以說你們兩個這樣的態度說話不累嗎?還是說你們女人就習慣這種方式——誰先說軟話誰就認輸?
“所有你運營的公司,我每年無償轉讓百分之二的股份給你,”高敏說道,“你現在的公司,過上五年,”她看羅娜之後又瞥我一眼,“公司就是你們的了。”
“他要嫁給你妹妹了。”羅娜笑眯眯地指了我一下,對高敏說道。
“那不就是一家人了嗎?”高敏笑吟吟地反問道。
誰嫁誰?
“我覺得這個我們在之前最好說清楚,明算好賬,不然以後影響他們小的的感情就不好了。”羅娜沉吟着說道,“你也不想看他們小夫妻因為親戚之間的糾紛吵架吧?”
高敏斜瞥了我一眼,目光讓我後背發涼。
“我把感情和事業上的事情分得很清楚。”高敏向後靠了靠,慢慢地說道。
還是空桌子,沒有上菜,沒法吃東西緩解氣氛,所以場面也有點凝重。
羅娜看着高教授,等她的下文。
“現在我反正是確定要離婚了,”高教授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目光深邃地說道,“未來幾年我都把注意力放在事業上,所以這個實驗性質的處理業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勝過了其他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我姐姐重複道。
“這是一件很理智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感情用事。”高敏說道,“換句話說,只要這個實驗性質的工作最後做成功了,公司全部給你都無所謂,我只要學術成果。”
我覺得她是在訴說某種交易的底牌。
羅娜看上去非常動搖,她又把目光投向了我,建議道,“不如由我弟弟……”
“以後他可以參與進來,我很歡迎,你弟弟很聰明,但是還不太成熟。”高敏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現在,要你答應才行。”
羅娜陷入了某種思考之中。
高敏看了看錶,“時間不多了,”她說道,“高欣應該快到了吧。”她對我說道,“要不你出去看看,她來了就叫服務員上菜。”
我心中深感不安,但是還是站起來,推開包廂門走了出去,當我關上包廂門的時候,忍不住想想等會兒這裏面,這兩個女人會以什麼樣子的方式開始最後的談判。
我在大廳門口等了五分鐘,果然看見了一臉不高興過來的高欣,但是在看到我之後,她馬上就換了一副面孔,“我姐姐和你姐姐到了嗎?”她問道。
“到了,她們叫我專門來接你。”我回答道。
“她們兩個單獨在包廂里?”高欣驚疑地問道,然後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們快上去。”
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不過……我也不能和她解釋說兩個人正像是黑幫老大一樣在談判,所以應該不會出現兩個潑婦互相扯頭髮的場面——算了,不能再多想,拿盤子和碗互相砸的畫面也很破壞她們的形象。
所幸我們推開了包廂的門,兩個人還安安靜靜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高欣裝作頗為活潑地進來和兩位“姐姐”打招呼后,羞澀地坐在我身邊,然後踢了我一腳。
我便問,“剛才談得怎麼樣?”
羅娜答非所問,“我們覺得應該給你們買套新房子。”
“對,離學校稍微有點距離的,現在你們住的那兩套都不行。”高敏接口道。
“可以先把證領了,擺酒可以放在後面。”羅娜又建議道。
高欣已經要開始揪我了。
“最好還是等到明年夏天畢業之後,在校學生結婚是個社會新聞。”高敏建議道。
兩個女人對她們是否達成了工作上的協議絕口不提,我覺得這就是達成了協議的一種表現。
所以,我和高欣是誰被送去和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