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謀害親夫
托我爹的福,我對紀委的工作有點了解,但是也不是太深入,畢竟我說過我決不當公務員,更不要說繼承我爹未竟的事業。
但是耳濡目染之下,我的這點了解足夠我針對性地做些事情了。
一個官僚體系要正常運轉,有自己的必須的工作程序,即便是大家想像中的官官相護,也要按照必須的流程走,絕不是領導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然工作程序出了問題就是自己背鍋了。敢於違背程序的,不是真的膽大就是有點傻,要不然就是後台太硬了,一般來說,這種人應該不會呆在省、市級的紀委條線上。
對匿名信進行必要的查實是應有之義,這玩意哪怕寫得再荒誕也是要歸檔的,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走。當然,不負責任或者有心袒護的人可以隨便打幾個電話問問,然後回一個查無此事就行了;或者查出問題來,再向領導彙報,集體討論是否立案;立案申請上去然後再被更高的領導否了,這些都是必要流程的一部分。
當然,紀委每年接到的匿名信不計其數,絕大多數要麼絮絮叨叨沒有重點;要麼主觀臆斷沒有證據;要麼情緒激動誇大其詞。只有一小部分值得注意,基本上都來自內部人員和相關人員的舉報,比對着黨規黨紀、法律條文和現實事實寫的。
所以同事、妻子、情婦的反腐,經常一反一個準。
我要做的就是炮製一份貌似內部人員的精準的匿名舉報信,廣撒一把網,讓相關單位因為彼此顧忌都按照程序動起來。
高敏聽我介紹完這些內容,表情看上去有點複雜,“所以,你爸爸以前是在紀委工作?”
紀委工作沒什麼前途,上升渠道狹窄,在縣裏麵條線上,干到退休也未必能夠升到縣委常委的位置,按照我爸爸的資歷,多半能混個副縣級的調研員,或者是政協的副主席。不過換句話說,他如果死呆在自己的位置上,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也不至於出了車禍這麼危險——扯遠了。
“你確定他們一定會按照你的說法做嗎?寫信起作用?”高敏更關心這個問題。
“我不敢保證,”我又不是省紀委和市紀委的書記,“我不知道這邊做事情是按照什麼程序和方式來的,不過全國的部門,多多少少差不多吧!”
其實真這樣做,是否能效果我還有幾分心虛,畢竟是菜鳥,但是在高敏面前,不免要裝出有幾分主見和堅定的樣子來。
“所以要我做什麼?”
“編這玩意太費腦子了,涉及到你丈夫的話,又不能繞開你爸爸,不然誰寫的舉報信就暴露了,所以在涉及到你丈夫的內容部分要盡量詳實和真實,涉及到你爸爸的部分,可以刻意扭曲和誇大,不過這裏面有個問題。”我頗為躊躇地提到。
“什麼問題?”高敏顯得非常急切。
“我擔心雖然寫得很誇張,舉報信上涉及你爸爸的內容調查什麼找不到實際的證據,但是萬一他們找你爸爸談話的時候,你爸爸穩不住,把自己其他事情都交代出來了的話……這就是個悲劇了。”這種事情要提前講明白,不然最後,王興林沒有進去,高連寶進去了,高敏如果從心態上把我當做她的“殺父仇人”,事情就走向悲劇了。
“你不擔心你姐姐?”高敏反問我道。
“我不擔心這個問題,肯定沒她什麼事情。”
“萬一王興林那邊的事情把她牽扯進去了呢?”高敏偏了偏頭,“你怎麼清楚他們兩個這幾個月做了什麼?”
“我說,我不擔心。”我硬生生地回應道。
“哦……”高敏摸了摸下巴,“就是說你姐姐對紀委的這一套也很熟悉是吧?”
我即使是擔心也沒有必要和高敏說出來,我自然之道該如何在舉報信上避重就輕,況且我覺得,以我我姐姐的了解,在這方面她不會“墮落”得這麼快,這才幾個月的時間?王興林的舉報要點肯定也不會在這幾個月之內,他也不可能把我姐姐推出來當替罪羊,辦案人員也不是傻子。
而高連寶書記,雖然從外表上看一副身經百戰的老練官僚的架勢,但是平時派頭十足,被紀委找了談話就心理崩潰把什麼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倒出來的奇葩官員也不是沒有,紀委辦案的老手絕不會一上來就說明我們是為什麼事情找你,而是各種心理施壓讓其主動坦白。
能扛得住的除了真的清白和真的強大的,就只剩下知道遲早自己有這麼一天,提前不斷做心理建設的了。
高書記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在上述三種人之列。
高敏陷入了思考,過了幾分鐘,她決定不先直接回應我這個問題,而是提議道,“你先寫個舉報信初稿出來。”
“要你提供材料。”我說道。
“沒問題。”高敏坦然回應道,“反正我要審的。”
“另外就是注意保密,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在做這種事情。”我覺得不放心,又補充道,“在你電腦上寫吧,你的電腦別人不會動吧?”
“我的筆記本給你用,我設的有密碼。”高敏說道,轉身就去拿自己的筆記本來放在我面前,粉紅色的索尼,讓我有幾分無語。
然後她又開機,把密碼說給我。
“寫完后打印出來,除了寄出去的那份,其他的痕迹都要銷毀,不能留,電子底稿也不能留。”我又說道,這種感覺,有點像是地下黨。
“這個我……都知道。”高敏催我,“你快點寫吧!今天就讓我看看。”
“哪有這麼快,”我無奈地說道,“無論是斟酌語氣還是收集材料,統一風格什麼的,都要時間的,寫出來的肯定要反覆修改,不用我的電腦,我也不能在宿舍和自習室寫這玩意吧?”
而且粉紅色的電腦,在公共場合拿出來用太羞恥了,我也不能當著高欣的面用啊!
“那你每天到我這裏來也行啊!”高敏爽利地說道,“反正有借口,就說在討論你和高欣的婚事,我讓我媽每天找高欣回家……不過也沒幾天了,馬上上班了。”
“她不會懷疑嗎?”
“你說我媽?不會的,她最喜歡討論如何把高欣嫁出去這個話題了,特別是和高欣本人討論。”
“我是說高欣!”
“她懷疑什麼……哦,”高敏用饒有意味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她懷疑的不也是事實嘛?必要的時候,這也可以當做是理由啊!”高敏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妹妹估計也不會大吵大鬧,因為太丟人了。”
“哈?”
“鬧出來我們兩姐妹在學校里就都呆不下去了。”
我擦了擦額頭,“別嚇我,你……不要有這麼危險的想法。”
“你寫快點應該就沒事。”高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就算是上學了,你也可以回家去住,然後晚上寫嘛!我幫你纏住高欣就是了,半夜我可以來找你對稿子。”
在我家被發現了,和在你辦公室被發現了,有什麼區別?
“五十步笑百步吧!”高敏還有心思開玩笑,“在辦公室裏面還可以找點其他的借口,如果是在你家的話,那真的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是啊,你也知道啊!
“不過……即便是知道了,我妹妹也應該會原諒我們吧……”
你這說話的語氣……等等,說話的內容好像也有問題,你是她姐姐,她原諒你也就算了,為什麼是原諒我們?我是怎麼被包容進去的?
高敏顯然不會和我做更多的解釋,只是用蒙娜麗莎一樣的笑容盯着我,“好了,加油工作吧!寫吧!”
“我先記一些要點,這需要你配合。”我現在也沒有心思和高敏東拉西扯,順帶着談情說愛,於是拿出筆記本和筆來,說道,“我需要一些你老公真的行賄的證據,最好和隔壁市落馬那批人相關的,能夠蹭上他們這件事情併案的話最好,然後關於你爸爸……和我姐姐……有關的內容,我會誇張地捏造一些,關於你爸爸的那部分內容我先按照自己的思路寫出來,稍後,你再自己審核核實一下,要怎麼修改我們再討論,我前面說過的,最怕我胡亂寫結果最後不幸言中,這種巧合就非常存在主義了。”
高敏飽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好吧,我看了之後再斟酌一下。”
事關你老爹,你最好認真斟酌一下,不要釀成俄狄浦斯王那樣的悲劇。
“俄狄浦斯王的主題是男性弒父娶母。”
不要在意細節,精神!精神!
“那你想問什麼儘快問吧,我希望你趁着這兩天還在放假,趕快把這封信寫出來。”高敏揉了揉自己的臉,“我媽不可能拖得住高欣太久,所以你大概未來會很忙。”她最後一句話說得饒有深意。
我本來還想再就這個問題再多問兩句,就看見高敏板起臉來,“好了,有什麼要問的趕快問吧。”
好吧……
“你老公有給隔壁市環保局的領導送過錢或者禮物嗎?”我直接問道。
“說實話,這方面我不是太清楚,這些事情他都是自己做的,雖然不怎麼避着我,但是我也不會專門去關心和留意,所以雖然我肯定有,但是印象非常模糊。”
你清高!這樣搞個毛啊!你搜集的證據呢?你忍辱負重這麼好幾個月做了些什麼事情?
“我又不是專業的!”高敏瞪了我一眼,“再說這裏面好多事情,是我爸爸幫他拉的線,做的指點之類的,我有心去問不就露餡了嗎?”
那怎麼辦?這不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嗎?總不能通篇胡說八道,別人甚至不用核實,對照已經查出來的東西,直接看了就把這信丟垃圾桶了。
“有一件事情我印象深刻。”高敏想了想說道,“就是去年的時候,他買了一批金條,說是準備送禮的,可能隔壁市環保局那批人拿的有。”
“可能?要確定啊!教授!”
“很大可能。”高敏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我不知道具體送給了誰,不過那個時候他正巧在有兩個市都有大業務,要跑關係,按照買的金條的數量,絕對不止送了一兩個領導。這點我可以保證。”
送金條,這風格非常民國。我有些無語,“具體的時間你能確定一下嗎?起碼精確到月啊!”
“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的時候吧,隔壁市他去的時間應該是去年聖誕節期間,另外一個市是元旦之後的幾天。那段時間我剛好在寫一個調研報告,專門去各市環保局跑了一趟調研,時間上剛好有重疊,我工作日記上應該記的有。”她起身拿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一邊翻一邊摸着自己的下巴,同時挖掘着記憶,“按照他們下面接待的態度來看,隔壁市落馬的那幫人和另外一個市的好幾個局長,應該都有份,這方面我比較敏感。”
“為什麼另外一個市是送局長?”我帶着疑惑問道。
“隔壁市早幾年就搭上關係了,但是剛剛換了局領導,所以工作從下面開始往上面做。另外一個市是開拓業務,先把上面打點好了再和下面搭關係。”高敏嘴角邊閃過一絲哂笑,“他以前叨念的生意經,我還不耐煩來着。”
“金條啊……多重的?”
“一百克一根”
“一共送了多少根?”
“二十根金條,最後應該一根都沒剩,全部送出去了。”
“細節越詳細越好。”我越來越為高敏所說的東西刺激了思路,“這一件事就足夠送他進去了,三五年已經有了。我覺得,不妨把你爸爸誇張地寫成他的保護傘,這樣的話,處理得最重也不過是開除公職,如果有領導說情的話,有很大可能就提前退休,甚至最大可能就是坐在現在的位置上等退休。”
“你確定?”高敏迫不及待地問道,“隔壁市的案子這麼大呢!牽扯進去會處理得這麼輕?”
“就是因為隔壁市的案子大,所以最後肯定會控制影響,牽扯到環保廳了的話,絕對不可能只處理你爸爸,所以在他那裏就必須切割掉。當然,你老公沒有組織保護,判多重就看運氣和人品了,當然,這只是一般推論,不能保證。”
高敏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斟酌。
我正把剛才的要點都記下來,高敏又發話道,“你還要知道什麼?繼續問啊!”
“你老公有沒有競爭對手?”
……
“你能不能搞到點隔壁市、那個市還有環保廳公家的信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