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章
蘇綠檀緊盯鍾延光的眼睛,試探着問道:「你……真不記得我了?」
鍾延光警惕地看着蘇綠檀,冷漠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誰?」
蘇綠檀愣然片刻,腦子裏轉了十七八個彎,又問道:「你可知如今是幾月?」
鍾延光眼珠左轉,身體卻時刻防備着,回憶道:「應當是九月寒露了。三月前,我奉聖命隨軍去南夷平亂,眼看就要大獲全勝,卻遭敵襲,中毒昏迷。」他看了一眼內室佈置,道:「如
今卻身在我的房中,看來是被送回京中了。」
沒錯,一樣都沒說錯。
但獨獨不記得蘇綠檀了。
蘇綠檀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眨了眨眼,不記得她了?那也……不記得他愛不愛她了?
一下子撲到鍾延光懷裏,蘇綠檀嘴角含着一抹狡黠的笑,「嗚咽」道:「夫君,你不記得我了?我是蘇綠檀啊,我是你的蠻蠻啊!」
胸前驟然壓下一對軟物,鍾延光漲紅了臉,卻因昏迷數日,四肢早已酸軟無力,只得冷冰冰切齒道:「你給我起來!」
蘇綠檀扭着身子,偏不肯起來,抽泣道:「夫君,你當真不記得我了?」
鍾延光道:「起來!你給我起來!」
蘇綠檀乖乖起身,側着臉,拿帕子掩面,悄悄覷了鍾延光一眼,卻見他冷峻的臉並無異樣,旁邊的一對耳朵卻紅透了。
蘇綠檀掩下驚愕之色,細細打量,鍾延光綳直了上身,連帶下巴也在隱隱顫抖。
這半年來,蘇綠檀從未見過鍾延光臉上出現這般神情,他這是……腦子徹底壞了?
忽然生齣戲弄鍾延光的心思,蘇綠檀哭道:「你這負心漢竟忘了我……你我從前在書房共飲交杯酒,夜裏臨窗剪燭。我在宅子裏待悶了,你還讓我女扮男裝,攜我同陸清然他們曲水流觴
……嗚嗚……你是不是把以往你我恩愛親密之事也給忘了?!」
鍾延光腦子跟炸開了一樣,不,他不相信自己審美是這樣的,他不相信自己跟女人共剪西窗燭,他更不相信自己會讓妻子女扮男裝出去曲水流觴!
但陸清然的名字像一盆冷水潑在鍾延光的臉上,讓他頓時清醒,若蘇綠檀說了假話,他的發小陸清然絕對不會替她圓謊,此事一問便知真假。何況這是在鍾家,蘇綠檀說謊實在沒有意義
。
四肢毫無力氣,鍾延光憋紅了臉,道:「姑娘莫哭,你先找管事媽媽來同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綠檀紅着一雙眼睛,把帕子扔到鍾延光臉上,陡然拔高音量道:「姑娘?!你叫我姑娘?!以前疼我愛我的時候叫我蠻蠻、卿卿、夫人、愛妻,如今竟叫我姑娘?!鍾延光,你的良心
不會痛嗎?!」
鍾延光嘴角抽了抽,帕子紋絲不動,這就是他疼愛的……潑婦?!
怎麼可能啊。
鍾延光完全不信。
蘇綠檀嚶嚶的哭聲縈繞在鍾延光耳邊,他頭疼地道:「姑娘,你先把衣服穿好。」隔着紗質手帕,他也還能看得見朦朦朧朧的一片春景,面頰不禁又發熱起來。
。
蘇綠檀着捂面,扭着肩嗚咽道:「你再叫我姑娘試試?」
鍾延光拉着一張臭臉,無奈道:「蘇綠檀,把衣服穿好。」
「叫蠻蠻。」
鍾延光額頭青筋暴起,咬牙道:「把衣服穿好。」
蘇綠檀停了哭聲,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把鍾延光臉上的帕子揭開,湊近道:「我這衣服哪裏穿的不好了?你以前還嫌我穿多了,如今卻……」
鍾延光閉上眼,緊鎖眉頭道:「你別亂想。家中有大夫留宿罷?你先把衣裳穿好,才好傳大夫替我診治。」
這才剛醒就想離她遠點了?那可不行!蘇綠檀跪坐在小腿上,故意扭頭哼道:「我就不穿!憑什麼聽你這負心漢的!」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鍾延光嘴角抿成一條線,盯着蘇綠檀道:「你難道想被別人也看見這副模樣嗎?你別忘了,你剛說你現在是我妻子,你是侯府的一品誥命夫人。」
蘇綠檀知他是怒了,卻仗着他癱在床上,有恃無恐地抱着臂,一動不動。
鍾延光只得睜開眼,抬起逐漸恢復力氣的左手,親手捏着她貼身的裏衣,猶如攥着千斤重的鐵鎚,顫抖着替她把衣服扯好。
蘇綠檀受「寵」若驚地轉過頭去,隨即換上委屈兮兮的表情看著鐘延光,得寸進尺道:「夫君,肚兜還沒系好……」
鍾延光不僅臉紅了,脖子都紅了。他扭過頭去,道:「你再如此,我便叫人進來替你穿。」
蘇綠檀忍笑,自己把衣裳穿好,道:「夫君,好了。」
鍾延光轉過頭看,見蘇綠檀衣衫齊整,面上紅色才完全消散。就在他面色剛緩和的片刻,蘇綠檀把手放到他的腿上。
被柔軟的手指觸碰着,鍾延光兩腿肌肉抽了幾下,瞬間又變得滿面通紅,目露不善道:「你幹什麼?!」
蘇綠檀道:「一會兒傳御醫來診治,難道你要這樣子面見他們?」
鍾延光聲音不大道:「可以讓下人來替我清洗身體。」
蘇綠檀扯着他的褲子就往上提,道:「下人?你想找院子裏的哪個丫鬟?」
妒婦。
鍾延光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是說,叫小廝來,不用你親自動手。」
蘇綠檀低頭看著鐘延光滲血的手臂,便不敢再胡鬧,把被子蓋在他身上,道:「我這就去找人備熱水,替你擦洗身子。」
蘇綠檀下床之後,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吐氣之聲,她抿着笑穿好衣裳,出去安排。
蘇綠檀傳了小廝進來,把手腳無力的鐘延光扶進凈房,洗漱乾淨,隨後請了留宿的御醫過來診治他手臂上的外傷。
在此期間,蘇綠檀吩咐人去各房各院,把鍾延光徹底醒來的好消息傳了出去,並道他尚未恢復完全,不便見客。
料理完這些事,蘇綠檀便折回內室,瞧鍾延光的傷勢。
御醫大喜道:「侯爺已然無礙,外傷因用了力,有些裂開了,等我換過葯了,好好喝葯,幾日就能恢復好了。只是侯爺切記再莫用力了,省得長久不好,傷口潰爛發膿白白遭罪。」
蘇綠檀忙笑道:「多謝御醫囑咐,我會好好照顧侯爺的,再不叫他用一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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