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末代格格六
“你說什麼?你這條破船就要五百兩銀子?”順王爺的兩個下仆之一多福叫道。
船老大哼了一聲:“沒錢就別租船,如今南下逃難的人多着呢。你不租,自然有有他人租。”
順王爺聽后,對福晉道:“給他五百兩,港口的船越來越少了,也只能租他們家的船了。”
福晉拿出一千兩的銀票遞給船老大,船老大卻拒收:“不要銀票,只要銀子和銀元,金子也可以。”
福晉皺眉道:“我們逃難怎麼可能拿那麼多的現銀?只有銀票,你要不要?”
船老大依然拒收:“現在世道混亂,錢莊都破產了,銀票全都成了廢紙,我才不要。”
“什麼?”順王爺和福晉大吃一驚,福晉更是搖搖欲墜,快要暈倒了。她現在身上就只剩下銀票了,這些銀票都變成了廢紙,他們以後采如何生活?福晉不由後悔了,早知道就不將銀子和首飾分給其他人了,那些加起來也有兩三百兩銀子呢。
船老大鄙視地看了順王爺和福晉一眼,這兩個一看就是曾經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好些事情都不懂。呵呵,看着他們如今落難的樣子,心裏怎麼這麼痛快呢?
“我們不收銀票,沒錢別租船。”說完船老大轉身就走。
順王爺和福晉臉色蒼白,順王爺狠狠瞪着福晉,怪福晉將銀子和首飾全部給了別人,使得自家變成窮光蛋,這下不但連船都租不上,以後的生活都成問題。
“等一下。”韞安走過來喊住船老大,從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三支金釵和兩塊羊脂玉的玉佩,對船老大道,“這三支金釵和兩塊玉佩的價值在千兩以上,比五百兩多出一倍,可否用來租你的船?”
船老大接過金釵和玉佩,仔細看了看,又用牙齒咬了咬,道:“行,金釵和玉佩我收下了,你們上船吧。”
順王爺鬆了口氣,對韞安道:“幸虧有你。你還首飾嗎?”
韞安道:“阿瑪放心,女兒還有一兩件首飾,賣了的話,能換一兩百個大洋供我們生活。”
福晉:“才一兩百個,哪夠我們一家人生活啊。”
順王爺瞪福晉:“若非你把自己的首飾給人了,我們怎麼可能就只剩這一兩百個大洋。”
韞平連忙道:“我這裏也有幾件首飾,賣了的話,也能換幾個錢。而且等我們到了南方,就有瑞琪幫我們進行安排了。”
蘋藍開口:“總不能一直住在二姑爺家,由二姑爺接濟吧。”
福晉怒道:“你不願被瑞琪接濟,你可以不去,那是我姑爺家,不是你姑爺家。”
順王爺喝道:“閉嘴。”
福晉和蘋藍剛剛點燃的戰鬥被順王爺給喝止了,兩個人恨恨地瞪了對方一眼,各自拉着自己的女兒兒子往船上走。順王爺嘆了口氣,帶着多福和多壽兩個也上了船。這個時候,順王爺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再是王爺,更意識到了錢的重要。
船終於啟航了,望着越離越遠的港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五百兩銀子包括了一行人上船后的伙食費,不過船家提供的伙食非常粗糙,比王府下人吃的伙食還要粗糙,福晉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這麼難吃的東西怎麼能給我們吃?換點兒好吃的過來。”
船老大呵呵一笑:“想吃好吃的,給錢啊。”
福晉被他的話噎得滿臉通紅,氣道:“韞康,把你的首飾給他一件。”
韞安淡淡地道:“嫡額娘,請恕我做不到。”
福晉怒道:“你竟然不聽我的話?你個不孝的東西。”
蘋藍一聽怒了,就想挽袖子跟福晉開吵,韞安一把拉住她,對福晉道:“嫡額娘,我們現在不比當初,這些首飾不能隨便浪費,還是等上了岸再換錢留做以後的生活費吧。”
順王爺也開口了:“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四九城中的貴夫人嗎?我們現在是在逃難,不是遊玩享福,你若是吃不慣這些飯食,按就別吃,餓着吧。”
“我……”福晉只覺得順王爺偏心,自從韞安拿出首飾換了船費后,順親王就偏心韞安,什麼事情都聽她的,不將自己這個福晉放在眼裏。若一直這麼下去,自己在這個家哪裏還有地位可言?
“額娘,這清蒸魚的味道不錯,您嘗嘗。”韞平急忙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嫡福晉的碗中,又拉了拉她的袖子,做了個眼色。嫡福晉按捺下怒火,低頭吃了起來。
飯後,嫡福晉回到自己房間,韞平也跟了進去,安慰嫡福晉。
“你看看你阿瑪,現在什麼都聽那個丫頭的,簡直不將我們母女放在眼裏。”嫡福晉氣哼哼地道。
“額娘,別這樣,韞安是為了我們大家好,阿瑪才會聽她的。”韞平覺得韞安做得很不錯,若非韞安提醒,他們不會成功逃離京城;若非韞安早有準備,他們不會坐上南下的船;甚至韞安拒絕嫡福晉給船老大首飾,韞平也覺得對的是韞安。額娘帶的銀票全部成了廢紙,如今只能指望首飾換錢了,自然不能隨便浪費掉,而且他們是在逃難,本來就不應該重視口腹之慾。也不知道額娘為什麼就這麼想不開,總要針對韞安,彷彿從逃難開始,她那個高貴溫柔的額娘就消失了一般。
“好什麼好?我看是她太有心計。”嫡福晉氣道,“你這孩子應該多長個心眼,防備她,免得對她賣了。我算是開出來了,以前韞安的老實都是裝出來的,這丫頭可比她親娘有心眼多了。你那幾件首飾可要藏好,不要被她得了去。”
“額娘……”自己這幾件首飾還是韞安幫她帶出來的,韞安若是想貪早就貪了,何必等到現在。
“到了南方,你趕緊回納蘭家,千萬不能讓她們母女纏上……”
“額娘……”韞平心中嘆息,額娘這是怎麼了?彷彿得了大姐所說的被迫害妄想症一樣。
……
就在順王爺一行人的船離開港口的時候,一艘外國來的輪船駛入了港口,韞平和韞安的大姐韞康從船上下來,她身邊陪伴着一個身穿西服的短髮男子。韞康擔心地對男子道:“子翰,你這樣會不會有危險啊?官府會將你抓起來的,前兩年有好些從國外回來的人因為換了髮型的原因,被官府殺了。”
叫做鄧子翰的年輕男子對韞康安撫地一笑:“放心吧,我現在是花旗國的國籍,大清的官府可沒有權利抓我。更何況——大清的官府還在不在是個問題。”
“什麼意思?”韞康不明所以地問。
“沒什麼。”鄧子翰笑着轉移話題,“這個港口的人可真多啊,看來都是要乘船離開的。”
“我出國之前可沒有這麼多人,看來國內這兩年變化挺大。”韞康說道。
兩個人找了一個酒樓歇息吃東西,就從這個消息最流通的地方挺到了讓韞康震驚無比的消息:大清亡了,小皇帝退位了,這個國家再沒有皇帝了,只有大總統。
韞康驚得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大清亡了?那大清的皇室宗親們呢?他們都還好嗎?”
“誰知道啊。”給韞康消息的小二道,“那些貴人的事情,我們這些平民怎麼可能知道?不過據逃難過來的人說,京城那邊又暴民趁機會作亂,跑到富貴人家卻殺傷搶掠,好些人家都被搶光了,人也被殺了不少。”
韞康立刻站起身,對鄧子翰道:“子翰,我要趕緊回京城。”
鄧子翰理解地道:“好,我們立刻出發。”
兩個人雇了最快的馬車趕到京城,京城已經穩定下來了,不過兩人來到順王府,只看到被燒成灰燼的順王府——暴民們沒有找到值錢的東西,一氣之下放火燒掉了順王府。
“阿瑪——額娘——”韞康身體微晃,眼淚水奪眶而出,還是她性格堅強,才只會光流眼淚,換另外一個女子,只怕會痛哭或者受不了刺激暈倒。
“韞康——”韞康恍惚中似乎聽到了自己額娘的聲音。
“韞康——”不是幻覺,真的是額娘的聲音。
“額娘!”韞康急忙回頭,就看到了自己的親生額娘芝蘭在不遠處喊着自己。
韞康急忙跑過去:“額娘,你,你怎麼這個樣子?阿瑪和韞平韞安他們呢?”
芝蘭的外表頗為狼狽,身上穿着灰撲撲的粗布衣服,沒有一件首飾頭飾,臉上的神色非常憔悴。
“沒事兒,我是故意裝扮成這個樣子,能夠少好些麻煩。”芝蘭安撫韞康道,“你阿瑪他們南下去投奔韞平的丈夫一家了,額娘要等你,就留在京城了。你舅舅一家也離開了,如今額娘住在你舅舅留下的一棟小院中。”
“額娘,辛苦你了。”韞康感動無比,額娘如果不是為了等自己,也不會獨自留在京城。
“額娘不辛苦。”芝蘭高興地笑道,“能夠等到你回來,額娘覺得很值得。走,趕緊跟我回院子,我下麵條給你吃。送行的餃子接風的面,額娘給你下一大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