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見到
顧綺聽見這話,眼角揚起,發出了一聲嗤笑,認真評價道:
“嬸子你真有趣。”
屈媽媽提着那樣大的氣勢,卻被這句“真有趣”給說的,差點兒閃了腰。
“大人何意?”
“沒意思,”顧綺聳聳肩,“嬸子愛等就等吧,若今日沒事,待下了值,本官就同你去見夫人的,可若有事,便不知道能到幾時了。”
說罷,對因見此地不對,便又轉回來的差役道:“走吧,先吃墊些東西,好繼續當差。”
而後,看都不看屈媽媽一眼,轉身就走。
屈媽媽看着顧綺留給自己的瀟洒背影,絲毫沒生氣,只笑道:“大人只管當差,奴在此等着大人。”
顧綺充耳不聞地往前走,一氣拐過前面的路口方才停下腳步,神色不虞地停步。
四周,熙熙攘攘的百姓,耳朵里,能聽見有人議論屈媽媽是誰的聲音。
到現在還是這樣,只要心緒稍有波動,便控制不住這五感。
她懶怠再聽下去,深呼吸好幾下,方才平復心情,將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擋在了耳朵之外。
差役中那年紀較大的兩個對視一眼,都有些擔憂,其中一個人小心翼翼道:
“大人,那僕婦是誰家的?看着眼生得很,穿着打扮可不像是常在外行走的。”
他們日夜巡街,對京中各家各戶什麼採買、雜使、門房之類的很是熟悉,而各家內院夫人小姐身邊,常跟進跟出的僕婦丫鬟,他們自己也常能見到。
“……她是鎮南侯夫人的人。”顧綺道。
四個差役聽說,頓時竟有恍然大悟之感:“原來這樣。”
顧綺卻被他們說糊塗了,回頭看他們道:“這樣是哪樣?”
“不就是……”這兩個年老差役都比較持重,不是那等愛八卦嘴碎的人,所以看着顧綺的神色就有了同情,“上官大小姐與太子……還有大人的事情?”
顧綺呆了兩息,才記起還有這茬來,當下忍不住笑噴出來,擺手道:“不會是為了這種事情的,這些沒影的胡謅,鎮南侯府的人是不會信的。”
他們更在意的,只會是自己的身份,是她究竟是不是上官練,是她對蓬萊鄉的調查到了哪一步。
本來年輕的那兩個人也很有八卦的慾望,聽見了顧綺這話反而生出了不好意思。
多麼洒脫、多麼磊落的人呀,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將別人的心都想坦誠了。
“大人……可真是光明磊落、光風霽月的人……”其中一人撓撓頭,訕笑道,“果然都是那些人胡謅的。”
差役們紛紛點頭。
顧綺哪裏想到他們會錯了意,不過就是笑一笑,探出半個身子見屈媽媽坐在了一個賣水的攤子上,撤回身子道:
“不說那些了,耽誤你們吃點心了,先去吃些吧。”
……
顧綺這街從早巡到晚,待賀松壽來與他交班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妹妹今日可好?平安嗎?”賀松壽一見了她,眼睛都笑成了殷勤的模樣,問道。
“好得很,又被這麼多人圍着瞧了,竟有些不適應,”顧綺笑說,又道,“賀兄夜裏巡視要當心,如今天漸冷了,可換了夾衣?”
“是,自然。”賀松壽笑應,又閑聊兩句,方才帶着人走了。
顧綺從都察院出來的時候,本想要直接回靈乩巷的,出了大門后想了想,到底還是轉回到了之前看見屈媽媽的地方,果然見她依舊在那兒,還與賣水的店家聊起天來,見她過來了才收聲,起身後“含情脈脈”地盯着自己,端莊一施禮笑道:
“大人下值了?大人今日辛苦了。”
顧綺打量着眼前被自己晾了一天的僕婦,心中對那位尚未見面的鎮南侯夫人,有了些更不一樣的認識。
能有這等暗戳戳刁鑽的僕婦,想必那位鎮南侯夫人也是個很難纏的。
她清了清嗓子,再次難得將姿態壓得低了許多,拱手道:
“勞煩嬸子等着了,想不到嬸子是個說話算話的。”
屈媽媽又端起了孤傲的模樣,笑着屈膝道:“奴等大人自然是應當的,只可憐夫人如今等得,未免久了些。”
“在下差事在身,也是無奈。”顧綺不失禮貌地呵呵笑着,和戴了個假面具一樣。
屈媽媽笑得越發職業了,彎着唇角,彷彿能看透顧綺內心似的:“夫人大度,自然明白,大人這便同我去見夫人吧。”
“好,嬸子前面走。”
說著,顧綺已做了個請的手勢,屈媽媽再一禮,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只就在她引着顧綺進了莫氏所在的金銀店時,謝霽剛好帶着幾個侍衛也往這面來,乍見這一幕,不覺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那人是誰?”謝霽問了·一句。
幾個羽林衛面面相覷,他們還真的不認識這位僕婦。
倒是有個聰明的,看見了門外停着的幾輛馬車,掃一圈徽記下來,幾乎都認識,只有一家陌生,便開口道:
“殿下。”那人上前一步低聲道,“只怕是鎮南侯府上的人,那邊停的幾家車子卑職都認識,只侯府的人我們不熟悉。”
鎮南侯府?難道是莫氏身邊的人?
謝霽面色略一沉,想了想,又左右看看方道:“我們且去那裏坐坐吧。”
“是。”
……
金銀樓的店家想不到顧大人會來,再想想那些傳聞,當真是八卦之心滿得都溢出來了。
可惜屈媽媽一進門就打發了想要跟着的店家,害得在那兒探頭探腦的人,紛紛失望了。
而顧綺並不言語,只跟着屈媽媽,一步步走上樓去,進了個虛掩着門,其中還傳來陣陣茶香的雅間。
一個金釵雲鬢的婦人坐在屋中,由個也是釵環絲綢打扮的丫頭服侍着吃茶。
那婦人談不上有多美,但在那款款坐着,優雅喝茶,顯得氣度不凡。
見顧綺進來了,那位婦人抬眼看向她。
只那一眼,顧綺便覺得心中如被巨石撞了一下,疼得緊,恍惚間彷彿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練丫頭,又淘氣了。”
她回過頭,看不清對面人的模樣,卻能看清那人臉頰上的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