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敗的穿越
顧綺的魂魄剛一穿過來,屍身就被人扔上了亂葬崗。
拋屍人還在她的注視之下,蓋了點兒土,念兩句:“冤有頭、債有主,姑娘莫要來找我。”
喂,人還活着呢!顧綺對着拋屍人的背影喊着,但是卻沒有聲音,不過就是一陣陰風而已。
拋屍人緊緊衣服,佝僂着腰,頭也不回地跑了。
這亂葬崗冤魂多,是有點兒邪性。
而顧綺眼瞅着人跑遠了,只能跌坐在自己的墳堆上,再次嘆了口氣。
又是一陣陰風,在亂葬崗上盤旋。
要說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可笑了,兩隻腳牢牢地固定在原主被埋了層土的腳上,但魂魄的其他位置卻與屍體不兼容,怎麼都進不到身體之中。
剛穿來的時候,顧綺就試圖進入身體,可是稍微靠近,便覺得脖頸處疼得銘心刻骨,讓她不得不逃離。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笑了,拋屍人把屍體扛在肩膀上,而不習慣這種非實體狀態自己的顧綺,魂魄是拖在地上的,時不時頭部還會穿入地面。
至於在地下看見了什麼,顧綺拒絕回憶——畢竟亂葬崗地下嘛,想也知道都能看見什麼了!
這可怎麼辦呢?
太陽漸落,烏雲遮住了月亮,到了夜裏,下起了傾盆大雨。
而顧綺依舊坐在這四周都是死人,爬着屍蟲、飛着屍蠅的亂葬崗上,還因為這死不了還不算活的狀態,縱然下雨,也能聞到股刺鼻的屍臭味兒。
自己是個守墳的魂。
嚇人!
弱小,孤單,無助呀。
直到第二天早上雨停的時候,顧綺看着自己那半邊被雨水衝出土堆的身體,不覺再次嘆了口氣:
“我這穿越,到底多失敗呀!”
……
顧綺的確是很輕易地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
不然還能怎麼辦?事到如今的一切,已經徹底打碎了她塑造了三十年的世界觀,所以再古怪的事情,當夢也好,當掉進蟲洞了也好,當腦電波和平行世界的某個人結合在了一起也好。
別掙扎了,就信了吧。
當然,顧綺這樂觀的性子,還是源於她的經歷。
她的父母都是烈士,而她天生體弱多病,稍微多動動就可能暈過去,指不定哪天睡睡覺便醒不過來了。
如此經歷,自然讓她打小看淡了生死,覺得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開開心心就好了。
不過她的穿越,倒不是因為“病死”,而是因為要救一隻被高樓墜物追着砸的黑貓。
對,顧綺篤定自己沒看錯,那個巨大的廣告牌就是在追着那隻黑貓砸,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反正就撲了過去。
結果貓沒事兒,她失足從一個高台上落下,恰好腦袋磕在了空停車位上的鐵樁。
不疼不癢,只不過是眼睛一閉一睜,就穿越了。
大概真是腦電波被摔出來了吧。
顧綺再次長嘆了一口氣,低頭看向原主露出一半的身體。
粗布一裹,不過堪堪遮住私處,胳膊腿兒、雙足、就連腹部都露在外,沾着泥巴。
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她看不清原主的模樣,更沒有原主的記憶,卻能看清楚原主那一身吹彈可破的肌膚,還有那隻手。
白嫩、細膩、十指纖纖,顯然是個不沾陽春水的姑娘。
顧綺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原主的脖頸之上,可怖的青紫色,寸寸斷裂的骨頭,傷痕周圍沒有半點兒掙扎的痕迹。
懸樑自盡,死得堅決。
以至於顧綺醒來的時候,就只剩這具無主屍身了。
顧綺輕輕撫摸上了女子脖頸上的傷,卻只是碰了一下,便疼得縮回了手。
好嘛,自己的魂和身體不契合,但是原主身體的疼痛她倒是能感受到。
失敗!太失敗了!
別人穿越而來,立刻就能又蹦又跳、又說又笑,迅速適應場景開展新生活,而她呢?思想上適應迅速,可是魂魄和肉體根本無法有效合一,以至於自己連“遊魂”都算不上。
遊魂好歹無拘無束的,可她紮根在一具屍體之上,跑不脫,動不了。
這絕對不是主角待遇,甚至連炮灰都不配!
因為就算是炮灰,好歹也能和肉體合二為一。
都是因為那隻貓!
她真傻,她單知道貓咪是可愛而且無辜的,卻沒想過世界上怎麼會有追着黑貓砸的高空墜物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呀親!
穿越的茫然,變成了游不起來的魂的恐慌,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清晰。
雖說死亡是生命的另一個起點,但沒人告訴她死亡是“變成另一個人的起點”。
“怎麼辦呢?”顧綺想着,輕輕握上了屍身的手,“你是誰呢?為什麼選擇死亡?又為什麼是我?”
躺在那兒的肉身,自然不會告訴她答案。
“若你這一世過得如此不快樂,那麼我也只能祝你在其他的地方,過得好一些了。”她說著,放開屍身的手,兩手握上了脖頸,“而我,根本不希望來這裏。”
她沒有想過穿越,更沒有想過走上另一條人生路,更不打算這樣死不死活不活地當個游不起來的魂魄。
她雖然是孤兒,但她也有疼愛自己的親戚,護着自己的父母的戰友,還有好閨蜜。
那一世的人與事,都是她的牽絆。
雖看淡生死,卻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顧綺如是想着,魂魄的雙手猛地用力,扼住了屍身的脖子。
頓時,不但顧綺感到了窒息,就連原主死前那些絕望、痛苦的感覺,一股腦兒地湧上了顧綺的腦海,縱然不知道原主的過往,但是這份疼卻是那樣清晰,疼得她幾乎要放棄了,卻始終沒有住手。
她要回家!
就在顧綺幾乎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忽覺得有人自身後猛地將自己抱起來向後拖,逼得她的手不得不鬆開。
結果就在鬆開的那一刻,忽然能呼吸的顧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慘叫。
慘叫聲自原主的喉嚨之中發出,凄厲而且尖利,在這個荒無人煙的亂葬崗上空盤旋,甚至引來了一陣怪風,吹得崗上的草木顫抖,蟲豸鳴聲、猛獸咆哮。
而就在不遠處,兩個推着個放了倆麻布口袋的板車,正鬼鬼祟祟往亂葬崗上走的男人,被忽然的慘叫和緊接而來的陰風獸語,嚇得“嗷”一嗓子驚叫。
一個當時就嚇得口吐白沫,抽搐着暈死過去,另一個則摔倒在地上,而且還尿了褲子。
板車翻在旁邊,其中一個麻布口袋滾落在地,扎繩散開,露出了個腦袋。
是個面容青紫,眼睛睜得大大的,但模樣俏麗的女屍。
不過如今尿褲子的那位,連自己的兄弟都顧不上了,哪裏還能管個屍首?連滾帶爬地就往回跑,邊跑邊喊着:“有鬼呀!”
聲音在亂葬崗之上回蕩着,久久不息,只沒人發現掛在板車邊上的另一個口袋,忽得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