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塵歸塵，土歸土
那天，蘇蓁接到阿滿的電話，立馬買了火車票趕往安江，她誰也沒給說，直接買了票上了火車。
當年夜裏。
她到了安江療養院。
看到療養院，她突然明白了沈煊為何會選擇這裏，明白了沈煊為什麼最後在這結束，因為這裏是他們小時候約定的地方，這裏是她許諾要嫁給他的地方。
眼淚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下來。
她抬起頭將眼淚逼了回去，壓下心裏的酸澀進了療養院，當看到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人，眼淚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小蓁兒，你答應要嫁給我的。”
“小蓁兒，為什麼不喜歡我！”
“我的心落在你身上了，它收不回來了。
“小蓁兒，能不能喜歡一下我，我沒力氣再追着你跑了，能不能喜歡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小蓁兒，下輩子我要找到你。”
……
蘇蓁看着那凌亂的字，崩潰大哭，沈煊，我蘇蓁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了，還不了。
阿滿挺直了背，將手機遞給蘇蓁。
她接過手機，看到裏面的畫面，眼淚滾了下來，她轉身，看着面前的人，手指顫抖着撫上那張消瘦的臉:“病秧子，我來了。”
“……”
沈煊費力地睜開眼睛。
可不管他怎麼看，卻只能看到一團模糊，手被人握住，他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
“病秧子，你快醒過來，我們還要一起去摘橘子呢，你答應……答應過我要為我摘橘子的，你不能食言，不能騙我……”
“不騙。”
沈煊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
蘇蓁握着他的手，努力地笑:“病秧子，你還記得小時候你說過的話么，你說要保護我一輩子，可你現在躺在床上，病秧子，你說話不算數。”眼淚掉了下來，她沒有擦。
沈煊知道她哭了，替她擦眼淚:“別哭，病秧子說的話永遠都算數，病秧子會保護你，一直都保護……”
“騙人。”
蘇蓁胡亂地擦了擦眼淚。
沈煊勾唇笑了笑:“病秧子從來不騙小蓁兒，哪怕在天上，病秧子也會保護小蓁兒，直到永遠……”
“我不要你在天上，病秧子，你別死好不好，你要是敢死，我下輩子就不理你，下下輩子也不理你……”
“傻瓜，你……你不理我，病秧子理……理你……下輩子，病秧子會早點找到你，早點將你娶回家，只要這樣，你才是病秧子一個……個人的。”沈煊喘得厲害。
蘇蓁抱着他，讓他別說了。
沈煊勾唇，想笑可笑不出來:“小蓁兒，病秧子愛你，生生世世，不……不死不……”
不死不休。
他沒能說出最後一個字。
阿滿雙膝跪地，梗着脖子喊了聲首長。
沒有人再回應他，也沒有那嚴肅而溫暖的聲音，他跪在地上，眼框再也承受不住眼淚的重量，紛紛砸了下來。
“首長，走好。”
阿滿哆嗦着唇瓣吼道。
那一聲首長走好喊得滴血，讓門外的瞿唐也紅了眼，他靠着牆，攥緊了手指，哽咽着喉頭喊了聲走好。
沈煊，走好。
一天後。
沈煊的遺體被火化，骨灰埋在了後山的橘子樹下，蘇蓁剪了頭髮，將頭髮和骨灰一起埋在橘子樹下。
她在橘子樹下站了三個小時。
直到天黑，她才轉身。
瞿唐看着她木然的臉，很心疼，可安慰不了，因為他知道，沈煊的死對她來說是一個打擊，很大的打擊。
兩個人在安江待了一個星期，在這期間，蘇蓁將安江療養院買了下來，並在後山種滿了橘子樹，她將埋有沈煊的地方圍了起來。
每天，她會去那裏待上一個小時，說著最近的趣事，也會說著小時候的事，她知道沈煊喜歡吃橘子，是因為她，也知道三年前，暗中幫助她的人是沈煊，可她沒辦法回應他的感情，沒辦法留一個位置給他。
瞿唐站在她身後，看着她挺直的背影。
好久，他才上前。
“阿蓁，我們回去吧？”
蘇蓁沒有抬頭，只是獃獃地看着面前的橘子樹，眼淚又掉了下來，她努力地笑了笑說:“病秧子以前很弱，就算走兩步路也會喘得厲害，那時我天不怕地不怕，總是喜歡擋在他面前保護他，可每次我們都會被揍得很慘，可每次他都會笑着說沒事。”
“阿蓁……”
瞿唐抱緊她。
蘇蓁擦了擦眼淚，繼續說:“後來，他身體好了，不再病殃殃的，也不用坐着輪椅上學，每次他都會在我家樓下等我，有一次他等得急了，便撿了一塊石頭扔進我窗戶里，我生了他一周的氣，他知道錯了，便帶了一顆橘子樹苗給我賠罪。再後來，橘子樹苗被我栽在了這裏，我們約好，每過五年便一定要回到這裏吃橘子。沒想到，最後我們都失約了，我媽帶着我東躲西藏，而他也被沈爺爺帶着離開了安江，五年過去了，我們誰也沒有回來，又過了五年，他回來了，可我卻去了薌城，在那度過了我最難熬的歲月，我忘了，忘了那五年之約，忘了和他的約定。”
瞿唐看着面前的橘子樹，眼神幽深。
蘇蓁抬頭，聲音沙啞道:“再後來，我遇到了溫彥，和他結了婚，糾纏了三年，那小時候的記憶已經被我封存了起來，我忘記了沈煊，也忘了以前的自己，活得像個廢人。”
“阿蓁，別說了……”
他聽着揪心，不允許她這麼說自己。
蘇蓁站了起來，眼裏滿是嘲諷:“那時的我懦弱而自私，為了一段所謂的愛情將自己變成最為厭惡的樣子，可憐而又可悲。”
“阿蓁，我不准你這麼說自己，你在我心裏是最美的，也是最勇敢的，誰也無法替代，你給我聽好，你是我瞿唐的妻子，誰要是敢詆毀你半句，我饒不了他，你也一樣，我不准你說半句不字。”瞿唐握着她的手，語氣嚴肅。
蘇蓁展顏一笑:“傻瓜，我不值得……”
“值得。”
他逼向她的眉眼:“不管你什麼樣，我都覺得值得，因為你是我認定的人，也是孩子們的母親，我說值得就值得。”
“……”
蘇蓁心裏一顫。
那滾燙的淚在眼眶打轉，她倔強地抬起頭，看着瞿唐帥氣的臉，這些年經歷的一幕幕在她腦海回放。
她抱緊他，眼淚簌簌往下掉。
她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要不然怎麼會得到這兩個天之驕子的寵愛，她何德何能，讓他們這樣愛她。
瞿唐撫摸着她的頭髮，眼睛看向遠處。
沈煊，謝謝你。
一周很快過去，蘇蓁讓人將療養院重新裝修了，院長看着她，點頭哈腰地說:“蘇小姐，真是太感謝您了，我們療養院能得到你的幫助真是三生有幸。”
“院長言重了。”
蘇蓁握了握院長的手。
院長笑得一臉慈眉善目:“蘇小姐過謙了，要不是蘇小姐注資，又將療養院翻新了一遍，我們療養院能有現在的盛況，沈先生在世的時候，一直念叨着要擴大療養院的規模，我想着等過段時間再擴，可誰承想沈先生就這麼去了，哎。”
蘇蓁聽出院長話里的意思。
她心裏一陣冷笑，然後看向院長說:“魯院長，療養院翻新和注資不是我自願，而是沈先生的意思，他當時給我說過這件事，你別誤會他。還有，我聽說魯院長的兒子在金陽開了一家公司，這會正為資金髮愁，不知有沒有這件事？”
院長心裏一咯噔。
那股資金他原本打算等蘇蓁走後，轉給他兒子的，可現在蘇蓁這冷不丁地提出這件事，難道她已經察覺出他要幹什麼了？
不可能吧！
蘇蓁瞥了一眼魯院長，眼眸微冷。
看來她猜得沒錯，這個魯院長心思不幹凈，怪不得這些天他見到她眼神躲閃，原來是打了資金的主意了。
瞿唐在一旁看着蘇蓁微沉下來的臉，心裏也明白了，原本他想幫她教訓一下這魯院長，可看到她微勾起的唇角，心裏頓時一笑。
蘇蓁看向魯院長，意味深長道:“魯院長，有些事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言盡此，還望魯院長好自為之。”
“蘇小姐，我……”
“哦，對了，貴公子的公司其實我可以幫忙注一筆資金，可我這個人一向公平，我可以幫貴公子，可也得魯院長會做事，要是露出點什麼馬腳，那可別怪我這個人不講情面。”蘇蓁停住腳，又追加了一句。
魯院長有些微愣，可很快便恢復過來。
他看着蘇蓁，拍了拍胸脯保證道:“蘇小姐放心，我會守好療養院，絕不會讓沈先生受一點委屈。”
“多謝。”
蘇蓁點頭，這才和瞿唐上了車。
車子啟動。
她看着窗外的風景，最終還是紅了眼。
沈煊，過年的時候我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