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玩笑說好像對我有了感覺

有一天我在線回帖，版上的朋友風荷給我留言，讓我去他們的聊天室一起說話，並留下了網址。那是一個中年人的聊天室，我看到了許多中年人在那裏孩子似的歌唱，說笑，玩鬧。我原來和中年人接觸不多，我並不知道他們原來還有這樣的內心世界。我非常喜歡他們那成熟中偶爾流露出來的天真，感覺那才是人的本性。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同是版上朋友的臨風上線后總是等着我，他偶爾出去打哈哈，然後就專心和我說話。他是和我說話最多的一個人，我感覺他就像一個溫良的大哥，我們在聊天室聊，也到QQ上聊，我慢慢地依賴於這種網上的友誼了。有一次，臨風突然對我說，自從和我聊天之後，他的內心就變得很靜，我是他的知己，他要用一生來記住我。我非常感動。有一天，臨風約我聊天，他對我說了他的故事。這個故事揭開了他和我心靈間所有的屏障。臨風是這樣開始的———我們這裏在下雨，雨很大，已經下了幾個小時。每到這樣的雨夜我的心就特別沉重。那時我還在下鄉，在一個特別邊遠的農村。我已經下鄉四年了，還在那冰天雪地或者是滿路泥濘中繼續着自己的鍛煉。我談了一個對象。我們溫暖着彼此的身心，度過那讓人絕望的歲月。還是說那個雨夜吧。那天的雨是從下午開始下的，我們在房間裏甩撲克、吸煙，那種勁很大的旱煙，滿屋都是青色的煙霧。後來我們幾個有對象的人先走了，我去找她。我們打着一把傘，來到生產隊的一個空庫房。那個地方是我們見面的老地方。臨風說到這裏，不說了，我也不說話。心裏想，他為什麼要對我說他這樣的**呢？停了好一會，臨風又開始說。我們坐在庫房的乾草堆上，互相緊緊地抱着，聽着外面的雨聲。她說生活就像這雨天一樣讓人絕望。後來她就埋頭在我的肩上哭，我抱着她，安慰她，吻她。後來，我激動起來，我想要她。臨風又不說了。過了片刻才說。她一向拒絕我，那一天不知為什麼只是推了我幾把就不動了，她順從了我。……正當我們在一起時，門突然開了。我們是把它閂上的，可是它被踢開了。生產隊的幾個年輕的農民闖了進來，瞪着眼睛看着我們，哈哈大笑說：看，搞破鞋！然後又哈哈笑着衝出去了。我驚在那裏，不知怎麼辦。她飛快地收拾好，哭着要走。我拉她，想一起商量辦法。可是她哭着怨恨地甩開我，跑了。我又在那裏呆了好一會才走，大腦里空空的，什麼主意也沒有。後來想，反正我們也是要結婚，我們就是處對象。誰管得着！雖然這樣想，那天回去后還是睡不着，心裏亂亂的，不知道她會怎麼樣。第二天早晨知道，她在那個庫房上吊了！……我去看她。她已經被人放到地上，她頭上身上濕濕的，都是水，腳上褲子上滿是泥。我抱着她，她的身體還沒有硬，好像還有體溫。我拚命地對她做人工呼吸，一次又一次，我瘋狂地做。後來，有人把我從她身邊拉開，我哭暈了。從那以後我一病不起，家裏人來把我接回城裏，我就再也沒有回到那個地方。我病好以後，留下了彎彎的背，再也伸不直。也許是她的感情把我壓的吧。臨風說，我在哭，你信嗎？我說，我信。臨風又說，這是這麼多年以後我第一次向別人說起這件事。我心中難受，我下去了，你也休息吧。那天我好久不能入睡。臨風不知道，他說得我也流淚了。為他，其實更為那個女孩。我彷彿看到絕望的她在又黑又濕的夜裏獨自奔跑，那晚也許會有閃電，可那閃電不會照亮她的路，只會變成那些闖入者的眼睛，把一個女孩子所有的羞恥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雖然路很泥濘，可她每一個艱難的腳步都是跑向生命的盡頭。一個剛剛從愛情的高峰跌下來的女孩，做了這樣的選擇，有誰知道她的心情！後來有幾天臨風沒有上網。我每天都開着QQ等他。我在等着他時在心中反覆地想他的故事，為他感覺到疼痛，我想不出在心中藏着這樣痛苦經歷的男人是怎麼生活的。一周之後臨風才上網。臨風沒有等我說什麼，就開始敘述。……後來誰也不在我面前提起她。也許是怕傷到了我。幾年後才開始有人問到我的婚姻，為我張羅成家。可是我不能忘記她。我有罪，是我害了她！如果那天我不提那樣的要求，如果我不讓她跑，讓她知道什麼事情都是我們一起扛……我要用我的一生去償還，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具行屍走肉了。後來我母親去世了。她臨終前拉着我的手不放，讓我一定答應她成一個家。為了安慰母親的心，我應了。母親去世后，父親很快又娶了一個老伴。我住在單位分給我的房子裏，很孤獨，生命很無望。後來有人給我介紹現在的妻子，我就沒有拒絕，不是我忘記了她，是我自己一個人實在難以度過這漫漫的孤寂人生。你會不會因為這件事看不起我，會認為我背叛了她？我說，你不能用自己的人生為她殉葬，那樣也挽不回她的生命。那一天我勸了他好一會，勸他珍惜現在的生活，不要過多地沉湎於過去，畢竟時間不能倒流，一切不能重來。臨風對我說，他的妻子很會照顧家，女兒也很可愛。他會珍惜，所以他在生活中是一個好男人，在網上也從來不談愛。他只有我這麼一個知心的朋友。我很感動。我就對臨風講了自己的故事。這是我失戀后第一次主動對人說起自己的心事。我邊說邊哭，似乎要把這些年來藏在心裏的委屈都化成淚水流出來。臨風像一個大哥一樣地安慰我，他說，如果我們面前沒有這道屏幕，真想讓你把頭靠在我的胸前，讓我的胸膛為你承受吧！讓我用手為你擦乾淚水，讓我們一起來用微笑面對生活吧。聽話，想一想你是怎麼勸我的？我為臨風打開了心的大門。而臨風的心，我感覺是一直在為她洞開着。我從來沒有感覺到心裏那麼溫暖，那麼充實。雖然我也告誡自己，這是網絡，可是正是因為是網絡，我們才會有如此充分的交流，我們的心才會走得如此之近。有一次臨風開玩笑說好像對我有了感覺。可是我想到他的經歷，想到他說的不談愛，我最後還是認為他那是一句玩笑。去過幾次聊天室，我知道有幾個女網友在追求臨風，其中有個叫風荷。在聊天室里，風荷對臨風的追求已經不是秘密。為此，臨風多次對我解釋，他說對風荷一點感覺也沒有，說她雖然年輕漂亮，卻俗氣得要命。他說他早就對她說過，他在網上是不談愛的，上網只是為了放鬆一下身心。臨風為什麼對我解釋這一點，我不知道。大概是暗示他只在意我，我怕他對她提到愛。我想，如果他真的提到了，我就從網上消失，我不想做一個有婦之夫的網上情人。他好像知道我的想法，從來也沒有說。不過，我和他之間雖然從來不談情，我們之間的默契卻勝過了萬語千言。